欧洲的情况也从一场严重的危机演变成了一场完全的风暴。1870-1871年,在迅速赢得与法国-普鲁士战争之后,普鲁士首相奥托·冯·俾斯麦急需法国在1872年和1873年支付赔款。赔款的总额为价值10亿美元的黄金,这几乎相当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凡尔赛确定的赔款数额;所不同的是,法国确实支付了这些赔款,事实上是立即支付了,而且它当时的经济规模还远远小于1919年时的德国。筹集数额如此巨大的资金是19世纪银行业的最伟大的绝技,而其中贡献最为突出的就是罗特希尔德家族,特别是其在法国的分支银行。但是,在1873年全年里,这些巨额的资金转移打乱了欧洲的证券交易所的秩序——即使在德国也是如此;而从欧洲到美国的现金流也急剧下降。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由于伊利铁路大战等原因,欧洲人对美国的铁路已经非常厌恶了。但是现在,即使他们需要帮助,欧洲人连一个苏[8]都不会给了。
即使是久经世故的观察家,在从1873年大衰退的废墟上走过的时候,能看到的也只是经济萧条的前景。一年多后,格兰特在向国会发表的国情咨文中提到持续的“商业和工业萧条”。事实上,按照原始的统计数字,他就是错误的:美国经济的发动机正在显示出它真正的动力,并且在未来将释放出前所未有的能量。
最罕见的十年
有关19世纪70年代的新证据源自于一门新兴的学科:计量历史学[9],或者叫经济历史学。20世纪40年代,西蒙·库兹涅茨[10]统计出了第一组各国在19世纪的增长表;而他的学生罗伯特·高尔曼则把他漫长的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对这些表进行扩展和精制上。重新统计以前的数据可不太容易,研究人员在各种贸易和商业报告上花费了多年时间,以确定一些神秘的问题,如库存周期等。
但这些数据显示的结果是一致而明确的:在美国,19世纪70年代是经济强劲增长的十年。根据不同的出发点,或者说你是否像库兹涅茨和高尔曼那样喜欢使用五年的平均值,可以算出实际的年平均增长率(已根据通货膨胀进行了调整)大约在4.5%和6%之间;在历史上,这即使不是经济增长率最高的十年,也是经济增长最快的十年之一。(更近的一项研究分析表明,这十年的实际年平均增长率高达6.7%,而人均增长率为3.9%,两项数据可能都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在经历了1872年的高速增长之后,1873年基本没有增长,而1874年发生了衰退。但是在那之后,经济一直保持着快速增长的势头,一直到19世纪80年代。消费的增长甚至比总产出还要快。在一个高移民和人口高速增长的年代,实际的人均消费在那十年里增长了将近50%。欧洲没有一个国家曾有过如此高的纪录。
当然,铁路建设的速度大大放缓了,特别是在那十年间的中期;但是实际上,其他所有的物质产出都在强劲增长,包括铁路的运输量。从1870年到1880年,人口只增长了26%,而燃料消耗却翻了一倍,金属消耗是原来的三倍,石油产量是原来的五倍,制造业的产出的实际价值也增加了三分之二。1870年的时候,美国还谈不上什么钢产量,但到80年代初期的时候,美国的钢产量已经与英国并驾齐驱了。亨利·弗里克——宾夕法尼亚州主要的焦炭生产商(用于熔炼铁和钢)回忆说,19世纪70年代是一个“可怕的”年代——他的焦炭产量在70年代后面的五年里增长到了原来的三倍。
粮食生产和消耗也有很大的增长。美国国内的粮食和棉花的消耗量增加了50%,而小麦的出口量也增长到了原来的三倍,玉米出口增长到了原来的四倍,棉花出口增长了60%。人均牛肉消费量增长了20%,而出口则激增至原来的九倍。就业也在稳步增长,年均增长率达到了3%,高于2.3%的人口年均增长率。到这十年接近尾声的时候,美国人在吃、穿和教育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改善;他们有了更大的农场,产量也更高了,而且还能使用上更多的金属产品,如炉子、浴盆、农具和机械,并且更喜欢享用人工照明带来的好处。
那么为什么这段时期会让人感觉到是一个衰退期呢?其中一个原因是,在这十年及以后的一段时期内,物价一直在下降,而且物价的滑落是迅速、无情而且持续的。从1870年到1880年,批发价格指数下降了25%;而在整个80年代,这一指数以这一速率的一半在继续下跌,一直到90年代才基本达到了零通货膨胀率。物价的下跌也以现金收入减少的形式反映出来。一般来说,物价要比收入下跌得更快一些,所以虽然实际收入在强劲增长,但收入的减少,或者说从粮食销售中获得的现金收入的减少,还是让人感觉情况很糟糕。当时,也有少数的分析家意识到,物价的下跌让那些“工薪阶层”获得了更多的生活必需品,生活也更加舒适了[11]。但是,美国人口中大部分是农场主或者工匠,或者是生活在农村小镇上的家庭主妇或者小生意人,所以他们无法知道总体的价格水平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无论是多大年纪的人,只要他们的现金收入减少了,他们就会忘记他们新买的窗帘、工具和煤油灯;就他们所知道的事情而言,他们正在变得更穷,所以他们也会为此而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