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孟子谈勇 田婴谏君(3)

公孙丑说:“宰我、子贡善于言辞,冉有、闵子、颜渊长于道德,孔子则兼有两长,但他却说:‘我于辞令,则不能也。’夫子既善分析他人之言辞,又善养浩然之气,言语道德兼而有之,那么,您已经是圣人了吧?”

公孙丑这话说得很没有礼貌,十分难听,大有责备孟子对自己估价过高,不甚谦恭之意。平心而论,孟子确比孔子娴于辞令。他的思想虽导源于孔子,但却胜孔子一筹,达到了孔子没有达到的高度。因此,孟子的这些话并非言过其实,在自我吹嘘,而是光明磊落的表现。

“荒唐,实在是荒唐!……”孟子颇为不悦地说,“昔者子贡曾问孔子:‘夫子已是圣人了吧?’孔子说:‘圣人,吾不敢当,吾不过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罢了。’子贡说:‘学而不厌,智也;诲人不倦,仁也。既仁且智,夫子圣人也。’圣人,孔子尚且不敢自居,吾何敢当之!”

公孙丑说:“昔者弟子曾听说过,子夏、子游、子张各有孔子一部分长处,冉有、闵子、颜渊则大体近于孔子,只是不若孔子之博大精深。请问夫子:您自居于哪一种人?”

公孙丑确是个率直的人,他心里怎样想,嘴就怎样说,怎么问,甚至有些孩子似的调皮,从不讲究什么方法和策略,他提的问题,有时让孟子很难回答,自己怎么敢与先贤相比呢?再者,一个人很难估价自己,很难给自己作出正确的结论,这些只有让世人,特别是后人去作,因而他表示回避这个问题:“且不谈这些。”

公孙丑问:“伯夷、伊尹如何?”

对伯夷、伊尹等古之圣贤,孟子曾向弟子们分析、评价过多次,或许当时公孙丑并不在场,只好再次简要阐明自己的看法,说道:“非其理想之君不事,非其理想之民不使,天下治则出而仕,天下乱则退而隐,此伯夷也;凡君皆事,凡民皆使,天下治亦仕,乱亦仕,此伊尹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该继续则继续,该离去则马上离去,此孔子也。此皆古之圣人,非吾所能为也;至于我之所愿,则学孔子。”

公孙丑不解地问:“伯夷、伊尹与孔子不同吗?”

“当然不同!自有人类以来,未有能及孔子者。”孟子回答得很肯定,很坚决。

公孙丑又问:“那么,这三位圣人有相同之处吗?”

孟子答道:“自然有。倘得方圆百里之地,而以他们为君,皆能够使诸侯来朝,统一天下;行一不义,杀一无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此乃他们相同之处。”

公孙丑追问道:“请问夫子,他们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孟子说:“宰我、子贡、有若三人,其智足以知圣人,且看他们是如何称赞孔子的吧。宰我说:‘以我观夫子,其贤远胜尧、舜。’子贡说:‘对于一个国家,见其礼制,则知其政治;闻其音乐,则知其德教。即使百代以后去评价百代以来之君王,无一人能违离孔子之道。自有人类以来,未有能及孔子者。’有若说:‘岂只人有高下之不同,麒麟之对于走兽,凤凰之对于飞鸟,泰山之对于土丘,河海之对于溪流,何尝不是同类,圣人之对于百姓,亦系同类,但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有人类以来,未有盛于孔子者’。”

“我之所愿,则学孔子。”“自有人类以来,未有能及孔子者。”难怪孟子的思想与孔子一脉相承,孟子的行为与孔子亦步亦趋。

自雪宫归来,王心中似打碎了五味瓶,难言酸甜苦辣。王虽善玩弄权术,但却是个政治嗅觉不灵敏、反应迟钝的人。他小事聪明,大事糊涂,因而常常得出错误的结论。他的失宠于宣王,关键在无盐君身上,他却一股脑归罪于田婴,因而将田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不将田婴搬倒,便无自己的出头之日。他抓住田婴杀害稷下先生,子谏阻无效,因而出走赵国这一把柄,冒着盛夏酷暑,匆匆赶来雪宫,欲参一本,告一状,不置田婴于死地,也要离间其君相之间的关系。常言道,无缝不下蛆,只要宣王与田婴之间有了破绽裂痕,他便可慢慢设法“下蛆”了。不料竟碰上了一个孟子,他胡说什么“君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离去”,这样一来,子叛国投赵,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子无罪,田婴却有责,可是宣王升腾起来的怒火却又被孟子“君仁无不仁”的说教熄灭了,王对孟子怎能够不恨得咬牙切齿!恨孟子坏了他的如意算盘,欲食其肉,寝其皮,然而非但不能加害于他,还要设法靠拢他,笼络他,争取他,取悦他,因为孟子得宠于宣王。生活是一个大舞台,大家都在这个舞台上演戏,扮演着各种不同的角色,化了妆,掩饰了本来的真面目,说着各种各样的假话,做着各种各样滑稽可笑的动作,干着各种各样卑鄙龌龊的勾当,这便是生活,这便是政治斗争。此刻的王正在扮演一个渔姑,她在编织一张特殊的网,欲网住孟子师徒;正在扮演一个魔术师,变幻出五光十色的光环和彩带,使孟子眼花缭乱,扰乱其视线,迷惑其神经;正在扮演一位高明的厨师,精制各种美味佳肴,使孟子贪婪地大咬大嚼,狼吞虎咽;正在扮演一位酿酒师,酿造既香又醇的美酒,让孟子痛饮不辍,直喝得酩酊大醉;正在扮演一个妖女荡妇,勾引孟子扑入她的怀抱,堕入了她的情网;他正在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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