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瓦拉之死(1)

说明:以下文中的叙述人“我”是切·格瓦拉的战友、保镖兼管家。格瓦拉在玻利维亚的游击行动失败后,他是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我”的叙述并非出自亲眼所见,而是他的写作,当然这写作也许基于很多现实的材料,比如格瓦拉被捕后的日记,其他战友的日记。最后必须说明的是,这整个东西,它是一本小说的一部分。地点是玻利维亚,时间是1967年,时格瓦拉39岁。

据说,切和维利沿着冲沟的一侧向上爬,他们手里举着一把干枯的树枝,挡在面前,以此作为掩护,真让人可怜。切左腿负了伤,只好用手臂紧紧搂着维利的肩膀。维利一只手握着半自动步枪的枪筒,另一只手抓着小树的枝丫,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向上爬。据说,切的喘息声非常大,沟顶上的敌人知道有人上来了。那种声音像老的火车头,他们知道这是切。

“投降吧!”敌人喊叫着。“要不就杀了你!”那些家伙的笑声听上去有些轻松,因为此时,对他们而言,整件事情就像是一场游戏,一场没有任何危险的游戏。

巨型的石块和泥土构成了沟壑两侧的坡面。切昂起头,冲着头顶上方不明身份的士兵们高喊,“我是切·格瓦拉。”

普拉多上尉在两个小兵的陪同下,沿着沟壁向下移动,石子和泥块劈劈啪啪地朝下滚落。那两个士兵手握步枪,枪口对着维利和切。普拉多命令手下用皮带把俘虏的手脚紧紧地捆绑起来。

普拉多心想,眼前的这个人有点像切·格瓦拉。但是,这个人脸颊凹陷,面容憔悴,嘴巴部分突出,看上去和狼犬倒有些许相像。

“你这么瘦啊!”上尉说,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流露出某种关心。

他在格瓦拉身边蹲下,他努力使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同时,他抓住切的手,把细细的皮带朝他手腕处推了推。普拉多在切的手背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又把切的手在地上擦了擦,这样,他可以把这只手和他钱包里的照片加以比较。在粗大的血管中间,一道长长的伤疤从手腕一直延伸到第三根手指的根部。这是某个年轻人脚上的橄榄球鞋鞋钉留下的印记,它标志着切和他人之间的距离,标志着这种距离导致的疯狂举动。

普拉多先是轻轻地拍了一下切的手,然后及其不情愿地将其松开。

切把自己当成了病人,允许普拉多仔细审视着自己的手。“我想找一个医生为我的战友治疗一下手臂上的伤,”切说。维利的右肩膀被子弹擦伤了。“我右腿上还有子弹。”

“我手下的伤,”上尉的话语过分的准确,“比你们俩的都严重。”尽管这样说,他还是招手找人来把切的腿绑好,以免流血过多。他可不想失去这个战利品。

士兵们把维利和切一前一后拉上去,把它们丢在帕乔和埃尔奇诺的尸体旁。一个小兵走到切的面前,那时他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那个家伙低头对着他大叫,“该死的,去你妈的,你该去死,真该一枪打死你。”说着,他抬起腿,穿着长筒马靴的脚踩在切的胸脯上。

从沟壑的北面传来零星的枪声。

条文图案的毯子包裹着政府军士兵和游击队员的尸体,搭在骡子的背上。切和维利脚上的绳索已经解开,这样,他们可以尽自己的能力行走。切拖着自己受伤的右腿,身体靠在身边的一个士兵身上,维利在后面扶着他。

就这样,牲口驮着死尸,政府军官兵押着俘虏沿着那条满是灰色石子的羊肠小路返回拉伊格拉。路边的田野呈坡状,片片树林点缀其中,一直延伸到太阳落山的山脊。

切(据说)指着一个负伤的士兵说,“如果你们不给他用止压带,他就会死的。他股动脉出血。”

“你接受过急救训练吗?”切问道,“在巴拿马的反起义学校?”

“不”普拉多说,“如果在其他场合,这种训练还真不错。”普拉多身材瘦高,嘴唇上的小胡子修剪成标准的四方形。在士兵的眼里,他完全是一个英国绅士,因为他固执,含蓄。从他说话的方式可以看出,他对自己所说的一切非常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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