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贵族妇女委托制作的祈祷书和账本为我们理解中世纪晚期妇女提供了某些证据。数百本祈祷书让人联想起贵族女子和富有的商人妻子们私下里实践着自身的虔诚,也许只是为了自己阅读。账本则表现出市民妻子中的一部分人不仅识字而且还懂计算。它们也使我们管窥到家庭与社会双重经济生活以及妇女在其中所起到的不同作用。多种资料表明妇女已经变成丈夫非正式的经营伙伴。
犯罪的妇女使我们得以从另一层面洞察中世纪晚期的性别概念。虽然关于“女性”的描述定义在奢谈“柔弱”的性别,但法庭却不仅通过巫术而且还通过刑讯来审问女性的谋杀罪、杀婴罪、卖淫和经营妓院罪,甚至是非法经营罪。法庭提供了各种不同的证据证实这些妇女像男子一样完美地进行了(前文中的)多种活动。女性的角色依据道德规则而塑造,但并不绝对。即使是从前教会反对的离婚也在进行之中。一些女性只是逃离辱骂自己的、令人不满的丈夫,但另一些女性则利用“未完成婚姻”的漏洞正式与其婚姻决裂。某些中心角色是永远对妇女封闭的:如市民、教士。然而,还是有许多角色已经被证实存在于既定社会之中。
有许多秘密签署的私人婚姻合同,没有经过教士的祝福。这些合同经常导致财产和婚姻协议纠纷,并且最终还将在教会法庭进行裁决。
有两个社会性创伤明显地破坏了14世纪欧洲的士气和恢复能力。第一个创伤是1315—1317年的大饥荒。1322年和1329年,终年颗粒无收,而后也一直产量不足,以致欧洲人长期营养不良。由于欧洲不能种植足够的谷物,饥荒是普遍现象。第二个而且更大的创伤是1347—1351年的黑死病,估计它毁掉了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业已弱化的欧洲人口。这种可怕的传染病标志着在欧洲首次出现了腹股沟腺炎瘟疫,它是由中国去克里米亚的骆驼商队传入的,后来经海路传到西西里。这种瘟疫经由跳蚤叮咬传播,只要有老鼠就会流行起来,而且还会因为打喷嚏和咳嗽而产生空气携带传播,因此毁灭了全欧洲。经由14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复发,这场瘟疫改变了社会经济的金字塔,引发了人口数量的不断下滑,并且一直持续到1480年左右。这场瘟疫所导致的一个主要社会后果是劳动力的严重短缺,这使得从瘟疫中存活下来的农民和工人勇于争取更多的权利,并且通常都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
黑死病改变了欧洲人的想象力。没有人记得有这样一个灾难性的事件。的确,人们不得不追溯到罗马时代去寻找如此重量级的自然灾难。直到12世纪早期,科学家们也没有最终确定导致疾病的原因、治疗方法、传播途径及检疫方法。它避开了所有中世纪和近代早期在治疗和控制疾病方面的努力,貌似随意地击倒和杀死一名健康的成年人,留下另一个更为脆弱的人独处。对许多欧洲人而言,死神仿佛正在街道上行走,随意地拍拍陌生人的肩膀,并逮住他们。没有人——无论贵族、富商、形貌美丽者、畸形人、纯真之人,还是罪犯、强健的工人、隐遁者——能对死神的碰触免疫。来自于腹股沟腺炎瘟疫的死神尤其可怕,开始是腹股沟、腋下或颈部出现折磨人的烧灼式疼痛,然后是皮下出血和血液扩散、失禁、大量出汗以及黑尿,总而言之,从发病到死亡通常只有三天。城市中尸体堆积,健康的人都逃离病源,这是能够想到的唯一求生方式。腐败的尸臭和弥留之人的呻吟充斥着每一处人类居所,从家庭,到乡村、城市和城堡。14世纪末,出现了“死神祭礼”,一些诗人、艺术家寻求用词句、笔墨和油彩与死神的漫不经心决斗。在诸多努力中,最著名的就是汉斯·霍尔拜因(Hans Holbein)的《死亡之舞》,这部书刻画了生活中为骷髅死神碰触的各色人物。
所有欧洲人都非常清楚一件事。在封闭的空间里,一个人的死亡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可能死亡。在一个许多人都生活在封闭空间中的社会——修道院和修女院,庄园和乡村中的家庭——全社会都会被毁掉。想要将病患隔离的努力失败了,因为瘟疫似乎在看不见地方游走。人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解释——魔鬼、魔法、上帝的愤怒、天启——但没有哪一种是为所有人接受的。人们也试图与亚洲保持距离。有谣言传出,言及瘟疫严重地侵袭了印度,以至于整个地区人口锐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