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西乌斯(Decius)和戴克里先的残酷统治下,基督教被当成古代和传统宗教的叛徒而加以禁止,这是对一个暗中活动的危险教,抱持着不公正的怀疑看法。这时正统基督教会紧密团结,迅速获得胜利。但是对信仰基督教皇帝的作法,他们违犯人性的尊严和福音的教谕,表示出相当赞成的态度,这并不能拿恐惧和无知当成借口。多少年代的经验暴露出多神教的弱点和愚昧,理性和信仰之光照亮世界,向大多数的人类显现出偶像的虚幻,日薄西山的教派仍然坚守自己的崇拜对象。他们原本可以在平静和卑微的状况下,继续享用祖先的宗教习俗。反过来说,要是异教徒也拥有原创信徒奋不顾身的狂热,那么基督教的胜利必然要血流成河。朱庇特和阿波罗的殉教者可以攫住光荣的机会,把生命和产奉献在祭坛的前面,择善固执的宗教热忱和多神教松弛而散漫的习性互不相容。正统教派的君主不断施加猛烈的打击,松软而柔顺的物质化解所受的暴力,不会产生重大的伤害。异教徒逆来顺受的态度可以保护自己,减轻狄奥多西法令的折磨和惩罚 奥古斯丁知道异教徒的心态,就用侮辱的言辞指责他们是胆小鬼。他们不再四处宣扬神明的权势高过皇帝,只是哀伤的低声抱怨,接着就停止举行被君主谴责的神圣仪式。他们要是因为一时冲动,或者认为可以秘密进行,不惜冒险尝试所深爱的迷信活动,只要在事发以后表现出知过悔改的谦卑态度,也会瓦解基督徒政官员要严办的决心。即使私下极为勉强,他们也不会拒绝福音教对他们的束缚,作出行为不够谨慎的认罪表现。
教堂充满日益增加的群众,这些毫无价值的改教者,都是基于世俗的动机,接受高居统治地位的宗教,他们虔诚模仿教徒的举止神情,随着大众一起诵经祈祷,内心却默念古代的神明,冀图使良心得到安慰 利巴尼乌斯提到像这种偶然的服从,不过像唱戏那样装出伪君子的姿态而已,他并没有责备的意思。要是说异教徒缺少忍辱负重的精神,那么根本没有具备奋起反抗的勇气。到处散布数以万计的教徒,只能对庙宇的毁损表示痛心疾首,接受敌手加在他们身上的命运,完全屈服毫无争执的余地。叙利亚的农夫和亚历山大里亚的市民揭竿而起,这群乌合之众反对宗教狂热所引起的暴怒,被皇帝的威望和权势镇压得噤若寒蝉。西部的异教徒无法提升尤金尼乌斯的名气,反而因为追随者的三心二意,损害到篡夺者的理念和声望。教士敌忾同仇的宣告,他那大逆不道的背教行为更加重谋叛的罪名,据称他同意修复胜利女神的祭坛,而且象征朱庇特和赫尔克里士的偶像,公然和战无不胜的十字架旗帜在战场对阵。异教徒虚无缥缈的希望很快随着尤金尼乌斯的失败完全破灭,留下来任凭征服者随意处置。皇帝尽力根除偶像崇拜,不负上天赐给他的恩宠。
一个奴隶国家的主子只要不把暴虐偏执的行为施展到极限,即使经常滥用绝对权力,也会随时准备接受仁慈的欢呼。狄奥多西有可能正告他的臣民,提出受洗和死亡这两条道路可以选择。然而能言善辩的利巴尼乌斯却赞扬皇帝的宽厚,没有制定实际的法规,迫使所有臣民皈依国君所信奉的宗教 利巴尼乌斯建议宗教迫害诏书的形式,就像狄奥多西所制定那种,看来像是开一个很轻浮的玩笑,要不然就是一场危险的试验,有些君主也许会采用他的意见。信奉基督教并没有定为拥有社会公民权的基本要件,有教派毫不犹豫接受奥维德(Ovid)的神话[译注] 奥维德在公元7年发表最伟大的作品《变形记》(Metamorphoses),将古典世界所有的神话体系全部容纳在一起,从创造世界到奉祀凯撒为神,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宗教架构。坚决否认福音书的神迹,也没有受到加在身上的磨难。皇宫、学校、军队和元老院,到处都有虔诚的异教徒,他们并不隐瞒自己的信仰,毫无区别的享有帝国在行政和军事上的荣誉;狄奥多西授与叙马库斯执政官的职位,与利巴尼乌斯保持长久的私交 狄奥多西这样抬举一个人,使利巴尼乌斯感到极为骄傲,皇帝说在有人觐见时竟敢向朱庇发誓,然而这种觐见只有修辞学家一个在场。
对崇高的德性和才华表现出深切的关怀。这两位口若悬河的异教徒辩护士,从来没有人要求他们改变或者隐瞒宗教观点。异教徒可以保有范围极为广泛的言论和著作自由,欧纳庇乌斯(Eunapius)、佐西穆斯(Zosimus) 佐西穆斯称自己是财务伯爵和前律师,用偏袒而猥亵的言辞咒骂基督教的君主,甚至对统治者的父亲也不放过。他的作品在私下流传,可以逃过教会历史学家的抨击,直到6世纪末叶的伊法格里乌斯为止,都没有人找他的麻烦。和柏拉图学院狂热的教师,他们留下历史和哲学的遗著,宣泄出强烈的敌意,极力抨击获胜对手的情操和作为。如果这些恶意中伤的诽谤之辞当时就已众所周知,那么我们就会赞许基督教君主的善意,他们竟用藐视的微笑对待迷信和绝望的最后斗争 然而阿非利加的异教徒抱怨,那个时代并不容许他们获得像《上帝之城》所宣示的自由,就是圣奥古斯丁也无法否认这项指控。
帝国的法规禁止奉献牺牲和祭祀仪式却严格执行,须知这种宗教是靠习俗而非理论发挥影响力,随着时间的逝去有助于根绝它所产生的效果。诗人和哲学家献身创作,可以私自从祈求、沉思和研究中加以栽培。但是公开举行的礼拜活动,唯一的坚实基础来自?民的宗教情操,这要靠着模仿和习惯才能养成。只要打断这种公开的活动,不过几年的工夫,就可以完成重大的民族改革工作。没有祭司、庙宇和经典 西班牙的摩尔人在宗教裁判所的暴虐统治下,秘密保持伊斯兰教信仰达一个世纪之久,特别是用阿拉伯语来诵读《古兰经》。 在旁边加以人为的援助,神学观点就无法保持长久的记忆。无知的世人自己的内心仍然随着盲目的希望和畏惧而动荡不安,很快受到地位较高人士的影响,立誓信奉当时居统治阶层的神明。他们当初在精神饥渴状况下被迫接受教义,会在不知不觉中感染极大的热忱,对新的教义进行支持和传播帝国法规颁布以后成长的一代,被吸引到正统基督教会的范围之内,异教的瓦解是如此的快速而平静,在狄奥多西逝世不过二十八年以后,立法者再也看不到异教有什么蛛丝马迹遗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