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免遭来自弘冀的杀身之祸,从嘉自少年时代起,就自甘寂寞,将功名利禄视为身外之物,对于军国大事,尤其退避三舍。“思追巢(父)许(由)之余尘,远慕(伯)夷(叔)齐之高义”純紝矠,成了他在青少年时期生活的理想和信条。为此,从嘉自号钟隐,别号钟山隐士、钟峰隐居、莲峰居士、钟峰隐者、钟峰白莲居士等,以明心志。純紞矠他曾在《秋莺》一诗中,借描写深秋残莺的孤寂、迷惘神态,来抒发自己内心的彷徨、归隐情感:
残莺何事不知秋,横过幽林尚独游。
嫩绿百层倾耳听,深黄一点入烟流。
栖迟背世同悲鲁,浏亮如笙碎在缑。
莫更留连好归去,露华凄冷蓼花愁。
他憧憬终生隐遁钟山,摆脱人间一切烦恼,与世无争,驾一叶扁舟,浪迹江河,远离红尘,去过充满田园风味、怡然自乐的渔父生活。所以,当长于楼台殿宇、盘车水磨和写生人物工笔画的内供俸卫贤作好《春江钓叟图》,请这位皇子题签时,他欣然命笔,填了两首风格清丽的《渔父》词: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他有一首七律《病起题山舍壁》純紣矠,当是他过了一段隐居生活之后写成的。诗中津津乐道地叙述了自己杖藜巾褐,蛰居山舍,不求闻达,超然名缰利索羁绊的闲情乐趣以及对古代仙人彭祖、涓子和高僧宗炳、慧远的羡慕:
山舍初成病乍轻,杖藜巾褐称闲情。
炉开小火深回暖,沟引新流几曲声。
暂约彭涓安朽质,终期宗远问无生。
谁能役役尘中累,贪合鱼龙构强名。
甚至他想皈依佛门,去过晨钟暮鼓、清心寡欲的生活。他在另一首七律《病中书事》里写道:
病身坚固道情深,宴坐清香思自任。
月照静居惟捣药,门扃幽院只来禽。
庸医懒听词何取,小婢将行力未禁。
赖问空门知气味,不然烦恼万途侵。
他所向往的极乐世界,则是没有礼法束缚,没有尘世喧嚣,只有神仙隐逸才能独享的清幽、安恬的环境,如他书写的《开元乐》所言:
心事数茎白发,生涯一片青山。
空林有雪相待,野路无人自还。
萧墙之内的险恶风涛,把从嘉的生命之舟推进了五光十色的文山艺海。在这个大千世界里,他得到了有生以来从未享受过的欢乐和自由,往日内心积淀的忧虑和恐惧,被中华民族文化瑰宝的灿烂光芒驱赶得烟消云散。历代炎黄子孙的聪明才智和精美作品,像磁石吸引铁屑那般,以它特有的磁性紧紧粘住了这位好学上进的年轻皇子,使他在精神上找到了归宿。于是,他如饥似渴地去奋力求索,废寝忘食地徜徉在书法、绘画、音乐、诗词等广阔天地里。触目所见,琳琅珠玉,犹如漫步山阴道上,山川自相映发,使他应接不暇,流连忘返。
他于书法,初学唐柳公权;继而揣摩唐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薛稷诸家;最后溯源于魏晋书法大家钟繇、卫铄、王羲之。在众多的书法家当中,他最崇拜的是女书法家、王羲之的业师卫铄。他认为卫铄最得书道真谛,是书法艺术之极致,为此他把卫铄的画像挂在书房,以示敬仰,并常以自己能深悟其书法真谛而自豪。
卫铄,字茂漪,河东安邑(今山西夏县北)人,东晋女书法家,汝阴太守李矩之妻,世称卫夫人,父辈均以书法著称于世。她擅长隶、楷、行三体,其书法风格“如舞女登台,仙娥弄影,江莲映水,碧波浮霞。”純紤矠她不仅工于书法,而且对书法理论也有很高的造诣。据传,她总结书法实践的《笔阵图》,实开后世“永字八法”的先河,是一篇具有深远影响的古代书论文献。从嘉对她的书法作品和书法理论推崇备至。
由于从嘉在书法上博览诸家,融会众长;又能推陈出新,匠心独运,最后标异领新,创制出自成一体的“金错刀”书法。对于这种“作颤笔曲之状,遒劲如寒松霜竹”,“落笔瘦硬而风神溢出”的书法,从嘉运用自如,出神入化,“大字如截竹木,小字如聚针钉”。有时书兴所致,竟能弃笔一旁,卷帛而书,甚至卷起长衫下摆濡墨挥写,骄若游龙,翩若惊鸿,用笔结字尽如人意,世称“撮襟书”。純紥矠这种挺拔遒劲的“金错刀”和“撮襟书”书法,前者指的是书写风格,后者则是指书写方法。
从嘉平生喜作行书,落笔瘦硬,风骨嶙峋,后人将其书法喻为“倔强丈夫”。他的书法手迹,曾在世间盛传一时。直到南唐灭亡一百五十多年以后,宋徽宗赵佶诏令编纂《宣和书谱》,内府还收藏从嘉的行书墨帖二十四种,计有:《淮南子》、《春草赋》、《义天秤尺记》、《浩歌行》、《克己处分》、《批元奏状》、《礼三宝众圣贤仪》、《八师经》、《宫相诗》、《李草堂等诗》、《高秋等诗》、《牡丹等诗》、《古风诗二》、《论道帖》、《招贤诗帖》、《乐章罗帖》、《乐府三》、《临江仙》、《杂文稿》、《金书心经》、《智藏道师真赞》。南宋乾道六年(公元1170年),陆游出任夔州(治奉节,今四川奉节)通判,途经金陵,去清凉山广慧寺凭吊,在德庆堂遗址附近也见到从嘉以撮襟书书写的堂榜刻石。純紦矠令人遗憾的是,岁月迢迢,沧桑迭变,致使他的墨宝散佚殆尽,鲜为后人所知。即使如此,他仍不失为一位有建树的书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