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形势真是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那她就彻头彻尾地输给自己的弟弟了。那时,所有的亚历山大市民都会拥戴置恺撒于死地的人为王,把她这个在逃的女王从她的藏身之处拖出来,那样的话,一切都完了。她只有一种解脱的办法,那就是帮助罗马人!这个罗马人是谁呢?除了恺撒没有其他人。
克娄巴特拉走出帐篷,想寻找一些光亮,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可当她走出来时,外面突然暗了下来,尽管现在还是秋天,可海面吹来的西北风已经寒气逼人了。克娄巴特拉在黑暗中簌簌发抖,她对这寒风有些惧怕。卫兵们像看家护院的狗一样围成一圈躺在主人帐篷前的篝火旁。她心想:这几个月他们可真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啊。三角洲的西面就是她曾经居住的皇宫。现在,来自北方的野蛮人可能正在她那张用色考究、柔软舒适的床上打着滚呢。可是她自己却满鞋沙子地站在这个寒冷荒凉的沙漠里。或许,在一边躺着的士兵中就有一个是杀手,为了得到几两金子的赏赐就会用刀子刺穿她的喉咙。她在这里看不到法罗斯岛上的灯塔,棕榈和沙丘阻挡了她的视线。亚历山大城也离得太远,根本看不见。克娄巴特拉哆哆嗦嗦地走回帐篷,又趴在那几张垫子上,左手撑着头,脚像孩子一样翘着,心里仍然在思考明天该怎么办。
如果她遵照恺撒的指令带着她的军队回亚历山大城的话,她能想像得出来她的形象要多惨有多惨。如果让这支她命名为“红海之师”的军队去面对罗马人的强弓劲弩,爱嘲笑人的亚历山大人一定会据此编出无数首打油诗来。罗马人也会大笑不止的。至于恺撒,人们说他只会微笑。
克娄巴特拉的思路又回到了那个她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上。几个月前,他还被视作是一个爱冒险的人,现在,似乎整个世界真的已经全由他一人说了算。在他的面前,有古老文明的埃及也会颤抖不已。虽然没有见过他,恺撒在克娄巴特拉的头脑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形象。这一形象源于幼年时她那爱吹笛子的父亲在没喝醉时讲的故事和长大后密探给她提供的情报。但这个形象是非常模糊的,因为缺少一个极关键的要素,即恺撒的肖像。哪怕有一枚铸有恺撒头像的希腊硬币也好,凭着克娄巴特拉女性的直觉,她也能让自己头脑中恺撒的形象更趋完善。她整个晚上都在苦思冥想着这个男人的外形、禀性和他所具有的令人神往的能力。如果她还想活下去,就必须了解这些并加以利用。
但是所有有关恺撒的传闻,无论是朋友、女人、事迹还是宗派、谋略都是自相矛盾的。他是一位深谙女性美的了不起的鉴赏家,但已经年过五十。他结过三四次婚,但迄今还没有儿子。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却又是整个罗马帝国第一个为妻子亡故公开致悼词的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有关他年轻时曾和国王尼古德莫斯同床共枕过的稗官野史却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新近流传的打油诗里。据说,还有一次他的妻子竟然背叛了他。在狄俄尼索斯的一次宴会上,他的妻子和一个身着女装混迹于修女之中的男子通奸。当人们都在因为恺撒的妻子竟然会做出这种厚颜无耻的事而替他愤愤不平时,恺撒郑重其事地当众宣布,他不相信会有这种事。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休妻,因为恺撒的妻子不容他人如此猜忌。
克娄巴特拉慨叹不已:恺撒是一个让人多么捉摸不透的人啊!克娄巴特拉没见过恺撒的肖像,但听人说过他的外形和一些生活习惯。他的个子很高,肤色很白,腰带总是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他比较爱洗澡,即使在行军打仗时也从不放弃。还有人说,恺撒即使是四处征战也不怕麻烦地随军带着大理石和马赛克砖。克娄巴特拉根据这些可以断定恺撒肯定是一个很懂得享受贵族式生活的人,可是他却赢得了那么多平民百姓的爱戴。坊间还有一说,恺撒愿意付出十分昂贵的价钱赎买他认为气质很优雅的奴隶,甚至会找专人为他代办此事。在仅存的老式学校女舍监还在警告她们的女学生要处处提防那些位高权重的引诱者时,恺撒的身边却遍布俊男靓女。
这个恺撒究竟是何等人物?谁是真正喜欢他的人呢?说出来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全都是那些下等人、自由民、手工艺者和弱势群体。因为恺撒让他们吃上了饱饭,还让他们走进角斗场看表演。有一次,在一个节日到来之前,恺撒居然让所有的平民享受了一次免费刮脸,这为他赚来了几千张选票。在战场上,他会和士兵们同吃同住,与他们称兄道弟。他是怎样说话的呢?他不会像保民官那样追求风趣诙谐,也绝不像西塞罗那样故弄玄虚。他说话时语调低沉深厚,语气自然平缓,毫无实权人物的趾高气扬,目空一切。最让人们佩服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是恺撒迅疾的转战速度和快捷的信息来源。地中海沿岸各地都有恺撒的奴隶和传令兵。他简洁而精炼的话语一出口,就能像一阵风那样迅速地传到目的地,成为能立即执行的一道命令。所以有人说,恺撒是当时世界上行动最快的人。
为此他要耗费多少钱财啊!可恺撒从不计较这类支出。他的慷慨如同他的迅疾,他的富有如同他的崇高,人们不是早就这么认同他了吗?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执政官啊!恺撒年轻的时候非常喜欢讲排场,以至于债台高筑。债主们一致商定,在他找到一个资金足够雄厚的担保人之前不许他离国去西班牙。恺撒为了还债曾经洗劫过高卢人的庙宇。后来还有人说,恺撒当上执政官后还从设在朱庇特神庙的国库里拿走过大量黄金,然后用只镀了一层金的铜放归原处充数。这样,他就可以有钱给自己的军队、三百奴隶发双薪了。还把他女儿的葬礼上的宴席办成了罗马人从未见识过的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