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志青看看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什么杭椒炒牛柳、香煎水咸鱼、萝卜炖凤鹅等等,闷头抽了一支烟,站起来说:“你们吃吧,我走了!”
邱主任问:“乔县长,你去哪儿?”
“今天周五,该回家了。”
从燕赵大酒店出来,乔志青独自驾车行至途中,将车停放在路边,走下车坐在路边抽烟。
天上星星浩瀚成一片,很热闹的样子,秋风携带着一丝凉意,但并不失之于温馨。107国道上有车辆不时掠过,灯光在夜空里闪烁,朦胧的景物忽明忽暗。不远处,有个加油站,出入口悬挂着的三角彩旗,在灯光的照射下翩翩起舞。
乔志青意识到,政界这些事,是有很多忌讳的,也有很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潜规则。他没有抱怨或者记恨柴副县长,他在检点自己。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虽然他不会像柴副县长那样当场给他弄个下不来台,但他也会有想法,也会不高兴。县长们也都不容易,县长在县政府这边是行政一把手,但在县委却是副职,二把手,要服从于县委书记。副县长与副县长们之间的协调与沟通艺术,就像是七根平衡木,要时时刻刻在那里平衡地摆放着,一倾斜就会出现问题。摆不好,没事变成有事,简单的事变为复杂,小事会变成大事。
就拿柴副县长来说,你说人家主管的文物部门当初工作有失误,不等于说柴副县长有失误吗?谁愿意让外人来否定自己主管部门的工作人员有失误呢?大家职务平级,各管一摊,你没有资格和权力来对我下边的人和事评头论足、说三道四、指手划脚。说我主管的部门的工作有问题,就等同于我的工作失职,什么叫“官官相护”?也许这就是吧!
因此柴副县长的突然“不爽”,再容易理解不过了。
所以,乔志青一直在生自己的气,怨自己幼稚不老练,怨自己认真好叫真,怨自己多说那句话伤了人,怨自己一时尽管知道但没有把握好的那个“潜规则”,怨自己把事“办砸了”……
不过,这件事还是容易“摆平”的,同学“大头”郭小秋送给柴副县长的三万元金卡,也可以稍微牵扯他一下;再不行,把郭小秋搬出来,无非是,以后在有原则的范围内,自己向郭小秋妥协一次;这郭小秋,不是正在县里的文化产业园区的开发上“下功夫”吗……
突然,手机传来了短信的提示音。
乔志青打开手机看看,见是谢喜泥的号码,短信内容只有一个“?”符号。他明白什么意思了,这是谢喜泥怕他周五晚上在家,发短信怕他妻子看见造成误会,但又想跟他联系,所以才发这么一个消息。如果乔志青不方便,可以不理会她的短信。类似的情况,从前她也这么做过两次。
现在已经快七点了,基本上是吃饭的时间,谢喜泥会在哪里,找自己干什么呢?
乔志青当即把电话打过去,问谢喜泥:“你在哪儿?”
谢喜泥声音有些异样:“我在家里,你呢,你在哪儿?”
乔志青说:“我在回市里的路上。”
谢喜泥咳嗽两声说:“乔哥,你能来看看我吗?”
“你怎么了,有事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
“噢……”
“就我一个人,我好害怕……乔哥,你今晚能来看看我吗……”电话里传出了谢喜泥的哭泣声。
“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出了什么事?”
谢喜泥哽咽得已泣不成声:“……乔哥……我等着你……”
“好,你别哭,我现在就过去,过半个小时见!”
自上次遭人陷害“嫖娼”被市纪委从省委党校带到市里一个宾馆里“禁闭”时,见到在那个宾馆租房居住的谢喜泥,又是几个月不见她了。还像从前那样,谢喜泥偶尔有电话打来有短信传来,但比从前频繁了一些。乔志青在没事的时候,尤其是在县里独居的晚上,会很想念很想念她。但他始终没有主动与她联系过,尽管很想很想,但一直不敢,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敢,不单单是年龄的差别,自己的身份和职务。他多次悄悄地扪心自问,一次次都承认自己野心勃勃却又胆小如鼠,尽管自己和她会有一千种、一万种美妙的假设,但到了最后,却仍然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蹲在原地止步不前……
乔志青扔掉烟头,上车坐进驾驶室,想了想,启动发动机,但随后就又关闭走了下来,关上车门,站在路边,打开手机,给妻子段丽红打电话。
在此之前,段丽红像往常的周五那样,已经给乔志青来过电话了,问他今晚回来不回来了。因为,有时候有接待任务或者有推不开的工作和应酬,星期五晚上并不是都能回去的。当时乔志青还在参加县委常委扩大会,便出去给她回电话说正在开会,晚上有应酬,吃过饭才能回去,不要等他了。
现在,乔志青就在电话里,装出喝多酒的样子对段丽红说:“我……我今晚喝多……喝多了……不能……不能自己开车了……明天上午回去……别……别等我了……”
段丽红在那头埋怨他道:“少喝点吧,看话都说不成了!”
乔志青故意哇哇吐了两口:“哎呀……我……知……知道了!”
“看都吐了,喝了多少啊?你现在哪里?旁边有人吗?”
乔志青呻吟着说:“在……厕所呢,有人,有人,司机在……在我旁边呢……”
段丽红说:“那你照顾好自己,我早点睡了,今晚不舒服。”
乔志青结巴着说:“你睡吧……我……我一会儿就……就回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