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声叹气。
前妻递给女儿一块温热的蜜汁糯藕：“你怎么会死心塌地去寻找什么鲜卑王墓？《盗墓笔记》看多了吧？我记得你以前就是在学术研究的时候看看游牧史，还真的去蒙古挖掘呀？就不怕坐牢？”
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寻找鲜卑王的初衷，很有必要。
“是这样的，”我啜饮下小半杯夹杂蛋花与姜丝的绍兴黄酒，“我不是真的要挖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胆子。”避开前妻的疑惑目光，我伸手摸摸女儿乌发，“我是搞鲜卑历史的，靠这个吃饭，如果连鲜卑历史的承载地都没去过，哪有发言权。鲜卑王巴音诺敏的墓地很神秘，古往今来许多人都在寻找，想据此揭开关于鲜卑的一系列谜团。当时条件不允许，很难进行科学探寻与准确定位，现在不一样了，科技手段这么发达，你不去找，很快就会有人找到。”
“找到又能说明什么呢？”前妻打断我的话，“你是搞理论研究的，靠论文数量和资历来晋升讲师、教授，实地考察到底有多少意义呢，要你花费好几年的时间和家庭破裂的代价去换取？”前妻落泪了。
“这不一样，”我侧身让服务员放好热气腾腾的大盆番茄黑鱼，薄薄的白鱼片、红红的嫩番茄，一锅浓汤里飘洒些许黑芝麻，哎，好久没有品尝家乡鱼品的鲜美味道了，我几乎习惯了蒙东红烧鲤鱼的厚重味道，“我搞鲜卑历史算靠前的，如果能够找到巴音诺敏的墓地那就厉害了，就不是晋升讲师、副教授那么简单了，理论与实践的结合足以打造我在鲜卑文化方面的权威地位。”我深吸一口香气，“辞职以后仅靠作学术报告和版权费就够我在学校教一百年书。”
“你为你的野心活着。”前妻耐心地剔除鱼刺，把一片黑鱼滑肉放进女儿嘴里，“你也会为你的野心付出生命代价。”
前妻推开我放在她面前的银行卡：“生活是平淡的，但是平淡里有温馨、有亲情、有女儿！”
我再度语塞。
要不要告诉她，我离开杭州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逃避温吞的爱情呢？我辞职的原因就是为了解脱一段不开心又没有前途的履历？
要不要告诉她，我追求的仅仅是对梦想的执著？寻找鲜卑王只是我证明自己面对一个不可知未来是否具有勇气的切入点？只是由于目前受外界的裹胁而变得具体与功利？
我开始为草率离婚而感到懊悔了。不过前妻已经是另一个男人的合法妻子了，女儿还是我们的女儿，但是陌生的力量太强大了，足以造成亲情的异化。
历史不会重演，可能改变的只有未来。
我要把失去的一切，包括亲情、爱情、利益，甚至还有性，都要从蒙古高原获得补偿，加倍补偿。
我决定不再做蒙东集团里默默跟从而没有影响力的傀儡，我要从根本上左右这个国际涉黑集团的命运，我要嚼碎蒙东集团的咽喉！
（四）
观念的闸门一旦开放，欲望的洪水立即一片汪洋。
除夕前夜，在父母家里逗留到晚上10点，我没有听从妈妈的劝告，坚持回到酒店休息。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我给一个前几天从北京来杭州独自过年的皮件收购商林晨打了电话。她前天发信息给我，说她和丈夫吵翻了，跑到杭州消停几天，春节一过就回京。问我春节期间有没有时间带她在杭州各处走走，她是个路盲。
借口，纯粹的借口。
林晨这个妩媚的女人我见识过她的泼辣和前卫，她是蒙东集团皮革半成品的最大收购商，而且可以利用自身的特异能力在订货会的三天之内让一向威严少语的青总主动减免掉她采购货款的1/6并满面笑容地亲送她到高速路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