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异域情萌(1)

(一)

“诸民族的神鬼都是在恐惧的胎中孕育而成,在忧愁的工场里塑造着他们信奉的幽灵。”这是18世纪法国“战斗的无神论者”保尔 亨利 霍而巴赫的撼世名言。这位迎娶表姐女儿并通过继承舅舅男爵封号而跻身贵族的传奇哲人坚定地认为:无知的认识论、低下的生产力水平共同导致了大自然对人类的折磨与虐待,并成为神鬼传说幻想的客观基础。

真理往往不会得到最广泛的认同。

我猜想蒙东集团的核心圈成员一定没有拜读过寿建纲教授编著的《西方哲学史简编》,除了我。

这说明两点:一方面,集团决策者认可神鬼存在论,于是产生了财富聚集与宗教皈依的心理矛盾,迫切需要在理论上获得支持;另一方面,由于我同时具备探寻鲜卑墓葬与调和宗资矛盾的能力,因此得以晋升集团核心圈,职务与利益结合的真正核心圈。

经过近二年的共事与考验,尤其在夜探废墓以后,我开始得到了青格勒图总裁的信任与赏识。

(二)

2005年的整个夏秋,我一直在跟着青总穿行蒙东牧场,收购牛皮、牛肉以及部分鲜活牛羊。

蒙古牧区的变化早已不是我这个江浙教师所能想象的。

排排整齐的红砖瓦房,檐高窗明;棵棵挺拔的绿墨杨树,枝繁叶茂。高大的院墙外是低矮的篱笆菜园,红番茄绿尖椒,压枝的青沙果让人看着就垂涎。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由圆顶的蒙古包、徐缓的勒勒车、飘香的奶茶还有摇着尾巴的大黑狗所构建的蒙古游牧图啊。

市场经济的触角已经渗透到塞外草原的每一片莽滩、每一座林坡以及每一位牧民的心里了。

想要在揣度牛羊肥瘠或评议皮张价格的时候弄虚作假耍滑头,现在看来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蒙古人很实在,并不斤斤计较,厚道中透露出一种诚信的大智慧。在牛羊称重、皮张码尺时,他们未必在场监督,甚或交货收钞时,他们也并不细数纸币,仅仅是粗略捏一下厚度就收入皮囊,天生的开豁与通达。不过如果你曾居心使诈,对不起,在你下次造访这片草原的时候,你将面对家家紧闭的牧门和有问无答的交流。在你懊悔失望而回的背影后面,是蒙古人微微的摇头与叹息。

青总深谙此道。

集团二个厂区和四个事业部蒸蒸日上,不差钱。

何况集团的真正收入来源就不在注册表里的主营业务中。

我们游走在蒙东草原的主要牧区,请随行的货运公司装运交易后的各类物资,及时输送到工厂,而我们则不急于转场或回城,而是与憨厚的牧民漫无边际地聊侃和大快朵颐。

酒酣耳热、推杯行拳之际,青总常常似乎不经意地问及有关“陷羊坑”的讯息。“陷羊坑”是当地牧民对盗墓者遗留的众多墓顶垂直盗洞的统一形象称谓,据说曾经有只小山羊掉进一个“陷羊坑”,不久后竟然从山后的草丛中跑了出来。

盗墓者遗留的墓室不存在遭遇高价值陪葬品的正态分布大几率。但是对已知的鲜卑墓室进行地理位置分布统计,则将对我们进行的传说中的鲜卑王墓的定位工作大有裨益。

我真希望自己是一名光荣的地质勘探工作者。

(三)

蒙东的深秋,清冷、孤寂并略带伤感。

集团宿舍区就在总部大楼的第四层,我坐在房间里呆望着窗外。

朔风逆袭,沙飞草扬。对面住宅楼外晾晒的各色衣物缤纷招展,悬空欲飞;高大的蒙古叶杨在劲风吹袭下腰弯枝颤、枯叶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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