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急速地掉头,飞一般的向医院驶去。近处的行人和车内的驾驶员都惊奇万分地目送这辆突然逆行了一段路而超速行驶的高级轿车远去。
等顾亭云赶到,进入特护病房六个多小时的宋梓南已经安然睡着了。安放在床头的监视仪器上的各种波纹显示,心脏都在正常值的范围内跳动着。顾亭云忧虑地看着熟睡中的宋梓南,眼泪慢慢地渗出眼角。
小马低声地:“大夫说,他主要是太累了,别的倒还没查出什么病变。”
顾亭云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周副市长说:“大姐,您也去歇一会儿吧。颠这一路,也挺辛苦的。”
顾亭云再一次默默地点头,但仍然没有走。
小马说:“阿姨,您走吧。这儿有我们哩。”
顾亭云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们走吧。明天还得工作……”
周副市长动情地说:“大姐,您要是再倒了,老宋的精神负担就更重了。您这时候稍稍去休息一下,等老宋睡醒了,再来嘛。医院里已经做了最周全的安排。您还不放心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顾亭云觉得自己不能再固执了。她点点头,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老宋,就随小马往外走去了。
车启动后,顾亭云就冷静多了。她对周副市长说:“周副市长,能求您给帮个忙吗?”
周副市长忙说:“大姐,您说。”
顾亭云说:“给我在深圳找间房。我不能再让老宋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了。”
周副市长立即说道:“只要有您这句话,房子是现成的。”
顾亭云感激地说:“那就谢谢了。听说你们马上就要取消粮票肉票布票,放开一切物价,所有的东西都随行就市,政府不再控制这个物价了?对不起,我不是想干预你们市委市政府工作,只是随便问问。您也别去跟老宋说。”
周副市长笑笑:“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随行就市。但粮、油、肉、布的供应,一定会取消凭票供应,主要日常生活用品和食品,也都由市场来决定它们的价格。”
顾亭云担心地:“你们不怕天下大乱?”
周副市长笑道:“我们的感觉是,如果继续凭票供应,继续由政府来管制一切物价,深圳的日子可能要过不下去了,这天下真要大乱了。一直到现在为止,上面还按过去常住人口三万人的老计划来供应深圳方方面面的物资,包括粮油肉和日常百货用品,都从三万人这一个盘子里出。可是现在深圳的常住人口已经接近五十万了,而且很快就要突破一百万,每天进出深圳的流动人口超过十万。这么多人,每天一睁开眼,都要吃要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靠市场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这个市场到底怎么搞,我们没有经验。所以说实话,下一阶段,老宋心里的压力会更大。如果您真的能来深圳工作,我想我们常委班子里的每一个同志心里都会感到轻松一点。”
顾亭云不说话了。
回到新园宾馆。宋梓南住的房间里,总是一个缺少女主人的住处,显得有一点凌乱。
顾亭云坐在房间的一角,感慨万千地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既然决定调往深圳去照顾老宋,顾亭云等宋梓南病情安稳后,就赶快回到广州,去为这个“调动”忙碌去了。她刚要掏钥匙进自己的办公室,一个正在走廊上打扫卫生的女孩上前来招呼她:“顾副馆长,您不是说还得过两天才回来的吗?宋书记身体好点了吗?”
顾亭云说:“嗨,他那是老毛病了。无所谓好不好的。”
那女孩说:“昨天有封信,是市人民医院给您寄来的,是不是催您去看体检结果?怎么那么慎重啊,还特别给您写封信呢?我给您塞门缝里了。”
顾亭云打开办公室的门,从地上拣起一摞邮件,特地从里头挑出那封从人民医院寄来的信,拆开来看了看,对那女孩说:“人民医院里有我一个好朋友,是她写的,没别的事,就是催我去看体检结果的。”说着,随手又把信扔回到办公桌上,走过去拿起暖瓶要去打开水。
那女孩忙从她手里接过暖瓶:“我去我去。”
顾亭云没跟她争,由着她去打水了。她再次拿起了医院来的那封信,忧心忡忡地看了起来。信里写的,并非如她刚才对那女孩说的那样“没事”,她只是不想让单位里的同事知道她“有事”罢了。当天下午,她按那个好朋友约定的时间,赶到了人民医院。她那个好朋友叫单秀娟,从年龄上来说,她们应该说是“忘年交”了。因为快到下班时分,单秀娟的诊室里已经没有了病人。一见顾亭云,单秀娟就着急地说:“你必须立即住院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