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局伸出橄榄枝(2)

 回单位上班时,我装做不知道这一回事,仍然叫她郭科长。事实上她现在也是科长。但她爱理不理地应了一句。旁边来了一位,立即叫郭局好,她的脸就绽如四月木棉,灿烂红艳,嗔骂道:乱喊。那位走过来,以诚恳的样子对她说:以后请你多关心。忽儿看见我了一样,也把我搭了进去,说:包括苏主任,我们都靠你关心。我只好突然省悟过来一样,问:郭科升官了?旁边那位说:今后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了。郭萍说:乱说乱说。我不喜欢乱说啊。形态就俨然首长了。弄得拍马的也没趣。到了办公室。老唐简单问了我几句,然后说:听说了吗?我说:刚知道。他说:你想回去休息就休息吧。呆在这儿也没好呆的。我说:拿工资就呆在这儿,不拿工资就走。怕谁吃了我?老唐说:我多做一点。你还年轻啊。他是第二次说年轻了。我有些感激他,却无从说起。我想,如果我今后真的掌握了什么彩票秘诀,一个教会的就是老唐。喝了茶,就到财务室报帐,肖玲象不知道我出差了一样,问:苏主任有事吗?我说:出差的帐报一下。她说:正好正好,经费很紧,你应该不会用很多钱吧。还可回笼点资金,郭科长那里空调坏了,要个新的。我说:要多少钱呢?就只有一点路费。她说:我玩笑要你多带一点,你就真的想有艳遇啊。我气得真想上去啪啪就给她两耳光,但一想,她也不过是个跑龙套的。努力地在主子的大旗后面跑来跑去,就说:什么艳遇,白天没卵事,晚上卵没事。她知道我平时不说粗话。吓了一跳,知道我不满了。就低着头算了发票,所钱数合了一遍。和我清了帐。我也不说什么,起身就走。她在后面说:主任好走啊。

我一路漫无目的地往回走。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怒气。走到家门口,偏偏遇上吴局。吴局说:回来了。我说:昨天回的。他扯住我,到一个静僻处,说:有个下乡扶贫的工作,你愿意去吗?我不懂他的意思。他说:远离是非,对你只有好处。我觉得也对。问:去不去得成?他说:我坚持就没问题。我说:拜托你了。他说:乡下空气好,说不定一年回来,你工作有成绩,人也会养得白白胖胖。分别的时候,他和我握了手,很紧的。吴局是我们局里一个很特别的人。特别之处是他好像从来不会生气。那种永远谦和的笑,让你不得不佩服,他的修养真好。其次就是与任何人的关系,都不亲不疏。这种人,一向是做大领导的料。但他在教育局,似乎不象鲁丰那样锋芒毕露,急于接班。他永远以不急不躁的节奏,处理所有的公事。我这种人,当然与吴局交道不多。至于其他人,无论谁向他汇报工作也罢,汇报思想也罢,针对什么事发发牢骚也罢。他总是望着你笑,很亲切。待你说完了,他会说:好的,我懂了你的意思。如果是工作上的事,他会加一句:我懂了,你跟陶局长再汇报汇报。虽然,他很少表态,但你要是起身离开他的办公室,他绝对会站起来,送你到门口,和你握手,与任何人握手都一样,握得很紧,摇两下,再挥手相送。这礼节对上级也罢,对同事也一样,甚至对来上访的人也如此,天天如此,真是难为他了。可他似乎不是礼节,而是习惯。因为每到他那儿去,都要这样客客气气一番,所以,除了工作之外的事,大家都不敢去打扰他。我与吴局不亲近。但在局领导中,他也是唯一一个任何时候都对我主动微笑的人。如果是装,借用一位伟人的话:装一天好人容易,装一辈子好人难。所以,在心理上,我接受了他的建议--暂别雁南。再说,郭萍这种人当我的顶头上司,说不定哪一天我脾气来了,就会发生火拼。火拼的结果当然是我吃亏。一则她是领导,领导的刁难叫严格要求。二则要是我动了手。根据男不与女斗的民间原则,我理亏。接下来的日子,我真的被派去扶贫。

一年的扶贫工作结束后,我才体会到苏局的良苦用心。因为我避免了与陶局的正面交锋。当我回到单位时,陶局54岁了,按我们雁南官场不成文的习惯,他明年将有两种去向,一种是升为副厅,挂个有名无实的巡视员或者解决副厅待遇,二种从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让别人来接班,自己做一个完完全全的遗老,从此到门球场之类的老年活动中心去自得其乐。

陶之后谁可能主政雁南教育。内部产生的话,吴局是唯一的人选。虽说不排除从外面空降一个的可能,但我无意中发现,这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首先,吴局不像鲁局,鲁局对权力的野心表现得太招摇,太纯粹,他以推翻陶氏政权为唯一目标,围绕这一目标开展工作,无论是人际关系也吧,工作实绩也吧。而吴局不同。从工作上来说,他以顾全大局为重,总体来说是勇于挑担子,善于为陶局分忧的,不像鲁局那样公然发难,将矛盾摆上桌面。比较之下,陶局对吴局还是有所倚重,觉得此人即使有野心,也是一种合理的野心,按部就班的野心。从人际关系上来说,吴局从不搞表面上的亲亲疏疏,热热冷冷,对每个同志都一样,即使心中有厚薄,不到关键时候不站出来,一站出来就站得人家无话可说,看上去不是唯亲,也是从全局出发。这一招很厉害,使大家知道,他并非没有亲疏之分,但他的亲疏可以用公道和大局来表现,就很有收服人心的本事。人都是常人,总有些需要领导关照的地方,如果一个领导关照了你,而说出来的理由竟然行得通,说得过。自然就让人想投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