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男胸口一阵鼓动。教授口中的“不复杂”,也就表示没有什么方法可选。
“冠状动脉有三处严重狭窄,只要血块一堵住,就会引起心肌梗塞。所以我们现在的处理方式是持续补充血管扩张剂,以及阻止血液凝固的药剂,这已经是内科治疗的极限。而这也是我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向大家说明的原因,之前我们一直在探讨是否有可能进行外科手术,也就是冠状动脉绕道手术……”
教授暗示着手术的困难性。他话只说到一半,便低头继续看着病历,似乎在考虑该如何表达。
“因为各位的妈妈患有糖尿病,所以心脏的机能原本就不太好……我认为动手术有很大的风险……”
在现场沉重的静默后,二哥断然地表示:
“我希望可以避免动手术,继续以内科的方式来治疗。”
教授拿下老花眼镜,喘一口气后说道:
“那是身为医生的意见吗?还是站在家属的立场呢?”
“当然是站在家属的立场,因为那不是我的专长。”
嗯,春名教授点了点头。
“那么,我可以当做那是全体家属的意见吗?城所医生的意思是说,与其冒险进行手术,不如以内科治疗来确实延长患者的寿命。各位的妈妈也有一定的年纪,我想这样于情于理都比较妥当。”
安男凭直觉下了判断。
这根本就是在规避责任吧。春名教授不希望自己亲手执刀,进行如此困难的手术。而且他将要不要动手术的决定权交给了二哥,当然,二哥不可能听不懂教授的暗示,也不会有所违逆。妈妈的生命就在顾及他人颜面的情况下被出卖了。
“医生……”
安男觉得必须采取些行动的思绪,化作了声音。
“什么事?”
藤本医生代替教授回应。
“那个,我不太懂这些困难的事,但我想,如果可以的话……”
安男之所以只把话说到一半,是因为藤本医生用眼神示意自己不要再说下去。安男原本想说的是,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可以动手术。为了遮住他的嘴,藤本医生连忙眨了眨一边的眼睛。
“……嗯,还是算了。”
教授的表情看得出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就将这个结论当做是全体家属的意见。没问题吧?”
现场没有人回答。过了半晌,二哥才抬起头来,说了一声“是的”。
“仪式”结束了。至少安男是这么认为。尔后,医师团留下家属,一个个走出会议室。
就像站在一片断垣残壁之中,哥哥姐姐们的表情木然。教授的一席话不是在说明病状,也没有选择任何的治疗方法,而是宣告了妈妈的死亡。在那短短的五分钟内,一群人决定了妈妈的生死。
“所以说,就是这样啰。只能这样了吗……”
姐姐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就再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姐,这也没办法啊,春名教授都这样说了。”
不对,安男心想,这只不过是场“仪式”,而身为医生的二哥也加入祭司的行列。
“也只能这样了。老妈也不想动手术吧,她都一把年纪了。”
大哥的语气毫无温度。
安男看向夏季阳光满溢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