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脚踝
终于翻到第二十六封信,字迹有所不同。
对不起,暗暗,我先走了。
他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但是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我亦同样爱着他。只是这爱让我们都再难负荷。
你知道我已回不去了。没人比你更明白我。不要轻易寻找,我只想一个人走远些,去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那种我们深爱着的普蓝色天空。如果累了,也许我会再次去往那座名叫中山的古镇,那弯千年桥上亘古不变的青色巨石曾带给我灵魂震动后的安宁。
不能停息的寻找,那是我们约定好的宿命。
所以,请原谅我的离开,原谅我,没有做到我们曾经梦想过的飞翔。
暗暗,你要好好的。
我爱你。
再见。
——阡2005年2月26日
“……你们怎么会认识的呢?”很多年以前,姑?曾似有深意地说过:“这真不该呵。我全明白,都是一样的,在时光中流转的事情总是彼此重复。暗暗,你要知道,你们在一起,有一天两个人都会不快活的啊。”
熟悉的梦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画面。
寂静的海岸上,那女子长发披肩看不清面容。
她一直不停奔走,来来去去。我伫立在沙滩上,被夜色掩护着。她忽然间撞到我,一双眼睛闪烁着看过来,沉默,继而向我笔直地伸出手臂,手腕处一道深痕。红色海洋波涛汹涌,落在地上化为诡异的花朵。
她幽幽地说:“你看到了吗?那是哪吒的精魂。”
我猛惊醒过来,出?一身汗。
环顾四周,雪白墙壁依旧,哪里有什么油漆涂抹的天空、大海和向日葵田?
已是白天。
我跳下床,走到窗前远眺,窗扇间却赫然横亘着铁杆望向窗外景色支离破碎。
“那么,”我喃喃自语,“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阡、麦子,还有殷哑蓝。”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白衣女人手捧托盘进来说:“25床,该推药了。”
我紧盯着她,她面无表情。
“大姐,”我说:“问你件事。你听说过一个人吗?她的名字叫做阡。”
她低头忙碌,只顾捉住我的手臂,一时未答。
这时一只白鸽不知从?处飞来,倦了,栖在这高楼的窗台上。我忽然很想走到近前去看看它,便打断白衣女人:“等一等。”
我小心地走过去,它却并不怕人,乖乖地栖在那里,时而“咕咕”地叫。我几乎不费什么力便握住了它,这时才注意到它粉嫩的左爪上系着一物,竟觉眼熟,那是一段黑色的皮制字母挂件。
我若有所悟,摸摸自己胸前相同饰物,便随手摘下,系在它的右爪上。
“有完没完了?”白衣女人不耐烦地叫起来。我有口无心地随口应着,边将手中鸽子放回窗沿边上。
“你也真是烦人,每次都问同一个问题,难怪医生总给你开镇静剂。”白?女人皱起眉头,“我也是好心才陪你。就回答你最后一次,以后不准再烦了啊。”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阡,那是通往坟墓的小路。”
针尖扎进皮肤,清凉的透明液体沁入肌骨。我仰天倒下,嘴里喃喃念着重复的音节。最后一线意识模糊之前我看见白鸽扑扇着翅膀飞了,空悠悠落下两片羽毛。天空多么好看。
我笑了。那是我所见过的最完美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