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寝室的路上巧遇了王蕾,巧得让我感觉她可能在跟踪我。
“小白姐,这个哥哥是谁呀?你的朋友吗?”她蹦蹦跳跳地镶到我们跟前,仰着头眨巴大眼睛问。
她虽然是个俗妞,但模样确实可爱。孩子毕竟年纪小,张曼玉十八岁时也是一俗妞。
“是一贱人……”我谦虚地回答,“贱内。”
王蕾掩着嘴笑,水汪汪的眼神在孙姜脸上瞟来瞟去:“是姐夫吧?”
我点点头,又叮嘱她:“不足为外人道也。”
“嗯,知道了。”王蕾心不在焉地应承着,笑嘻嘻地问孙姜,“姐夫,我叫你姐夫有没有糖吃呀?”
孙姜满脸受用的样子,还使劲绷住脸说:“那一块儿去吃饭吧。”
我最瞧不起他这副怂样,小姑娘抛个媚眼浑身骨头都酥了,全然忘记烛光晚餐不需要灯泡照明,发春就发春吧他还死不承认,口水都砸脚面儿了还硬要端着架子冒充神圣不可侵犯,反正对他使美人计一用一个准。
“你们在这聊会儿,我上去换个衣服。”
我丢下他们自己走了,估计沈娟又孜孜不倦地泡在图书馆里,我打算拉上孤苦伶仃的小二黑一起腐败去,反正已经有个高耗能电灯泡了,不多小二黑这几十瓦,她刚才拿了女单冠军的时候,我只顾着紧张混双预赛还没祝贺她,晚饭权当庆功宴吧。
可小二黑不在寝室,大概真庆功去了,沈娟躺在床上捧着本《二鬼子汉奸李富贵》苦读,一看见我就感叹:“想不到大学图书馆里也有盗版书,还是全本呢,我发自肺腑地热爱大学!”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顺口问:“娟子,吃过了?”
“还没有,准备看完这一节就泡面吃。”
“又吃泡面?再吃泡面你就瘦成木乃伊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金字塔里跳。快下来,穿好衣服跟我吃点儿有营养的去。”
沈娟扔开书一骨碌爬下来:“有红烧肉吗?有糖醋排骨吗?”
“有,有,都有。我一朋友请客,千万别跟他客气。”我坐在椅子上系鞋带,看着她飞也似的扒了睡衣换上衬衫和牛仔裤。
“是有钱人吗?做什么的?”
“不算有钱,但是像你这样饭量的吃珍珠都请得起。他是,呃……”回答孙姜的工作令我苦苦思索良久,“大概,嗯,是收保护费的……”
沈娟哦了一声,又问:“替黑社会收还是替班委收?”
“嘘!注意和谐!”我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收声,“作为第二女主角,你还想不想这篇小说出版了你?”
沈娟面有愧色,紧紧闭住嘴巴跟我下楼。
老远就看见王蕾在和孙姜热烈攀谈,我不好意思打扰他俩交流,假装转过身在看草坪上几个踢球的帅哥,迈着螃蟹步慢慢横踱过去。王蕾瞧见我,满脸甜笑:“小白姐,你衣服换好啦。”
沈娟眉头一皱:“她也去?”
我点了点头,王蕾抢着说:“是啊,我姐夫请我去的。”
这句“我姐夫”喊得真叫一个亲热,不明就里的还真以为这位是小姨子,我刚刚才交代的“不足道也”算是交代到31世纪去了。我还不能对王蕾发火,只好自个儿抱着胳膊郁闷,用杀人的眼神狠狠剜着孙姜。孙姜汗毛倒竖,赶紧摆着手撇清关系:“我想你搞错了,你姐还健在的时候我是不敢邀请其他女同志一起吃饭的,来生吧!”
王蕾很伤自尊:“姐……”
“咳,一起去吃饭吧。”我咳嗽一声打圆场,“都是自家孩子,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
“我就知道,小白姐心肠最好了。”王蕾雀跃着拉住我的手晃了晃,又“嗖”一声飙到孙姜面前,抬起下巴得意扬扬地仰视他,眼睛里“嗖嗖嗖嗖”地扫射出秋天的菠菜。
沈娟看不下去了,怜悯地对我说:“我劝你跟我回去吃泡面,起码我不捏着屁眼说话。”
这姑娘的声音虽然不响亮,但是百无禁忌,我赶紧用力咳嗽两声掩盖住她的说话声,尴尬地挠头:“咳咳,我已经发过誓不让那姓康的再赚我钱了。”
“那你们吃好,我回了。”沈娟转身回宿舍楼。
王蕾见状赶紧追上去两步,亲亲热热地挽住沈娟的手臂问:“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呢?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其实那天踩鞋的事情全都是误会,我不知道你是小白姐的好朋友,其实我也很喜欢沈娟姐姐你的……”
“不要喜欢我,”沈娟冷静地甩脱她,“你不配。”
王蕾目瞪口呆,沈娟扬长而去,孙姜仰天看飞机。
现场剩下一个可怜的我,搜肠刮肚地编排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企图转移开泫然欲泣的王蕾的注意力。但沈娟的话实在毒,王蕾强忍的泪花儿就缀在眼眶四周,最后我没辙了,向孙姜使了个“旺财,上!”的眼色,孙姜皱了半天眉头,拍拍王蕾的肩膀安慰道:“小蕾啊,我们都很喜欢你……”
话还没说完,王蕾哇一声哭倒在他怀里。
我像吕东一样面部表情僵硬了,萧瑟的寒风又刮了起来,小丸子身后几片秋叶随风飘零,我孤单地站在他们两人对面,画面外传来瞎子阿炳凄婉的二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