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的家族比妈妈的家族更显赫,只是他很少提及。我爸爸的爸爸塞缪尔,是托马兹沃的助理拉比;他的爸爸以赛亚·孔斯克是个哈西德教徒,一个没有职位的学者。以赛亚的爸爸叫摩西,是著名的华沙圣哲,《神圣字母》一书的作者。摩西的爸爸叫托比亚斯,是兹特克岑的拉比,而他的爸爸也叫摩西,是纽费尔德的拉比。这位摩西是著名的巴尔·谢姆即哈西德运动的创立者以色列·巴尔·谢姆·托夫(一七〇〇-一七六〇年),通常缩写为“贝施特”。的门徒。摩西的爸爸是兹维·赫西,佐克尔的拉比。
我的奶奶特默尔的家族可以追溯得更远。
爸爸的爸爸,塞缪尔多年来一直拒绝做拉比,他彻底献身喀巴拉神秘主义研究。由于经常禁食,每天早晨祈祷时出汗太多,妻子都要给他换干净衬衫——这在当时可是闻所未闻的奢侈行为。爸爸的奶奶是个珠宝商,供养她丈夫的研习。我的奶奶特默尔也一样。当时,社会普遍认可的家庭模式是妇女养育孩子、做饭、操持家务、挣钱养家,而丈夫则研习《托拉》。我的祖母、曾祖母们不但毫无怨言,反而感谢上帝赐给她们做学者的丈夫。祖父晚年终于同意做拉比,因为奶奶再也无力养家了。
塞缪尔多年来一直发誓沉默不语,不与人交往。而奶奶特默尔却与大家打成一片,深受众人的喜爱。她是欣德尔·艾丝特的女儿。当欣德尔·艾丝特前去拜访著名的肖洛姆·贝尔兹尔拉比时,拉比亲自给她搬了把椅子请她坐。奶奶的最大心愿就是让她的儿子们研习《托拉》。
她的大儿子以赛亚结婚后定居在加利西亚的罗海廷,是个富有而虔诚的贝尔兹哈西德教徒。她的两个女儿嫁到了匈牙利,一个儿子早夭。我爸爸,她最小的儿子,深受母亲的宠爱。她喜爱他,因为他博学而且献身犹太生活方式,而其他年轻人却变得越来越世俗化。他们衣着入时,阅读间或送到托马兹沃的希伯来语报纸、杂志。但这一切却丝毫没有影响我的爸爸,他依然穿着传统的紧身长裤,便鞋,围着方围巾,留着长长的耳边鬓发。他童年时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圣徒,十五岁时,他开始写《圣经》评注。而其他男孩们都很警惕他和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些男孩子也由于他对他们的山羊游戏、灵光节纸牌游戏不屑一顾,以及他的优越、超然而嫉恨他。
爸爸十六岁时已经长了红胡子,祖父希望他早点结婚。但老派的年轻人对富有的未来岳父们没有吸引力。更糟的是,奶奶坚持新娘必须出身拉比世家,而非商人之家。最后,我爸爸订婚了,可新娘又死了。他被迫应征入伍。对我爸爸这样的人来说,再没有比为沙皇服兵役更糟的了,而奶奶又不允许爸爸采取自残的方式逃避兵役犹太青年人不愿为沙皇当炮灰,多采用自残的方式。但根据《圣经·利未记》,祭司及其后代(即拉比),“不可使头光秃,不可剃胡须的周围,也不可用刀划身。要归上帝为圣。”犹太教戒律第388条也有明确规定。。他只能向上帝祈祷。
那时,有一个惯例,新兵抽签时,抽到最高的数字可以免役。爸爸抽了个大数目,使他免除了兵役,甚至还逃脱了在医生面前被剥光衣服接受体检的尴尬。他一直认为这是上帝显示给他的仁慈。
这件事后,爸爸的家人意识到他已经是个老光棍了——二十一岁!穿着长长的紧身裤,便鞋,围着腰带,丝绒帽里还有一顶犹太室内便帽。他满脸胡须,长长的耳边鬓发,看上去活像个年长的哈西德教徒。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做个纯粹的犹太人。他沉浸在虔敬中,少言寡语。美中不足的是,缺少已婚男子的祈祷披巾。别的小伙子们穿着锃亮的靴子,戴着金丝边眼镜,讥笑平肖斯-门德尔竟然梦想做奇迹拉比。然而,这是事实。爸爸渴望净化自己的灵魂,竟然到了希望有能力行奇迹的地步。他除了《革马拉》和《圣经》,还阅读哈西德派书籍、喀巴拉神秘主义书籍。
尽管他的行为讨母亲的欢心,但在别人眼里却很不合时宜。拉比家的女儿们都读现代书,她们衣着入时,去疗养地度假,还只身出门游历。她们说德语,有时甚至戴时尚的帽子。
年轻的拉比也有必要了解一些俗务,如商业、世事。爸爸显然不是这种类型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