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情况下,爸爸会迅速作出决定。他通常会提出折中的办法。可今天这事儿能有什么折中的办法呢?他望着我,仿佛在问:你有什么办法?但我跟他一样的困惑。然后,我就听见他说了句此前从未说过的话。最近几年,一些由“官方”授职的拉比形成了一种惯例:把争执的一方或另一方叫到一旁,开个秘密会议。爸爸经常声明自己不赞成这种做法——坐在审判席上的拉比决不能与任意一方当事人私下讲话。然而,这会儿我听见爸爸说:“跟我来。”
他站起来,向那老者示意。两人一同走进隔壁的凹室里。那我——我干什么呢?自然,我得跟进去。要有什么秘密,我也想听听。连接书房的门半开着。我朝爸爸和老人的方向支棱着耳朵,眼睛却盯着那对漂亮的年轻人。
接着,我见到非同寻常的一幕。那漂亮姑娘走到未婚夫身边,他们谈了一会儿,小声争吵着。突然,我听见一记响亮的耳光。一分钟后,又是一记耳光,我想不起来是谁先动的手,但我知道他们俩都动了手,只不过是悄悄进行的——全然不是克罗奇玛娜街惯常的方式。他俩互相扇了对方一耳光后,就分开了。爸爸听见声响,但什么也没看见。我印象中那姑娘的父亲倒是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装着什么也没注意到的样子。我的眼里涌出了眼泪。我第一次呼吸到了爱情、成年以及男女间的神秘中蕴涵的令人心碎的味道。
我听见爸爸说:“既然他不愿娶她,该怎么办才好?”
“拉比,我们也不想要他,”那个男人怨恨地答道,“他是个无赖,一个败家子——坏透了。他还跟别的姑娘鬼混,什么坏事儿没干过。我们早就想甩掉他了。可他送来了礼物,而这些礼物我们是不会退的。这正是她为什么说她还爱着他的唯一原因。事实上,她无法容忍他——这才是事实真相。可我们是不会退还彩礼的。”
“什么样的彩礼?”
“一枚戒指,一串项链,一枚胸针。”
“也许,你们可以做些让步?”
“没门儿!我们什么也不退!不退!”
“嗯,我明白了。现在你过去,把年轻人叫来。请。”
接着那姑娘的父亲回到书房,对那未婚夫咕哝了一句:“进去!”
年轻人很快进来。
“你真的不想娶她吗?”我爸爸问。
“不,拉比。”
“也许,我们可以想法让你们双方和解?”
“不,拉比,这不可能。”
“和平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础。”
“和她,不存在和平的希望。”
“她可是个犹太良家姑娘。”
“拉比,我们还没有结婚呢,她已经开始为钱的事不停地找我的碴儿。我有个老娘要供养,她不让。我赚的每一个戈比都得向她汇报。现在就这样,将来还不定怎么样呢。生意好的季节,我一星期挣四十个卢布。她父亲是个吝啬鬼,他们把钱都攒起来,他们只想榨干别人口袋里的最后一分钱。我每次带她上馆子,她总要点菜单上最贵的菜。不是因为她饿了,而是想揩我的油。我去她家,要是没带礼物,她父亲就会发火。她甚至还明明白白告诉我,具体买什么送给她作普珥节的礼物。件件事情都这样。他们只害怕我会耍弄他们……我从未想过竟有这样的人。这有什么意思?不是我小气,将来一切都是她的。可是,我送她那条项链,她竟一家一家珠宝店挨着进去估价。拉比,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那么,所以,你想中止这门婚事了?”
“是的,拉比。”
“那,礼物呢?”
“就让她留着吧,还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