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告诉他梦见了飞船。
他的牙齿在暗中闪烁一下,说格萨尔也有过飞船,只是当时没有这种名字罢了。
“我爱你。”她主动把身子凑过去。
“我要叫你爱我。”他说。
“我害怕做梦。”
“那就不梦就是了。”
但那梦仍频频在睡眠中出现。你想梦。你不想梦。你不知道自己想梦还是不想梦。她端坐在斜射的阳光中间许久,才拖着长长的身影走向那湖边。湖水无端漾动起来,湖水经过太阳整天曝晒,十分温暖。她脱光衣服,涉入水中,一时心中万念俱灰。她想这种境界恐怕就是死亡那种境界,那种纯净,那种安宁。太阳在水中,仿佛一滴溶金在水中来回滚荡。水居然托起了她略略下垂的乳房。只需再往前一步,水就会漫过头顶。她停住脚。水面渐渐平静。她在水中看到自己经过风抽雪打但依然年轻的脸,看到自己滚圆的双肩。水把她的乳房托举起来。她一边涉水上岸,一边拂去水中沾上肌肤的落花。
她嗅到自己散发出一种野兽的气息。
环山的雪峰簇拥在湖底,显得美妙而又缥缈。
她纷披着水淋淋的头发,张目四望。心中无所谓幸福与不幸福。只是想到得到幸福的不容易与不幸福的感觉居然总是缠绕在脑海中间。她居然想象到要是刚才再往深处走一步,那水会怎样漫过头顶,发出温柔的鸽子叫一般的咕咕声响。想到一个女人美丽的裸体上将生出一蓬怎样的水草。
以往,麦勒这时都要从干涸的地方出现,遥遥注视自己像一个水妖一样步上翠绿的大草滩。
而这次,他没有出现。
她平静地绾好发髻,悄悄地对湖水说:“再见。”然后微笑着说,“你爱他他不爱你。他爱你你不爱他。”
“啦……啦啦啦,嗒,嗒嗒……”她走上山坡时,愉快地歌唱。
飞鸟急急地横过天顶。牧屋笼罩在一片绯红的霞光中间。金花背倚门框等着他蹒跚着脚步来到面前。
“金花。”他说,脸色显得异常的苍白,眼中浮起痛苦而又依恋的神色。许久,金花才发觉,他的两个指头给镰刀拉开了深深的口子,他自己往伤口里撒进一撮火药,伤口掰开时,里面露出白瘆瘆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