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一、旧年的血迹(10)

母亲在父亲身下扭动着鱼一样滑溜的身子,父亲不时想到那双套在褐色马靴中的白瘆瘆的腿骨,感到脊梁发冷,这和小腹上那股燥热相反。这种感觉延迟了高潮的到来,母亲因而更为尽兴满足。

父亲在马背上驮着四只油绿色的废弹药箱,揣着几百元退职费回到家乡。那时我已经六岁了。

那天傍晚,父亲坐在向晚的一天红云下,呆呆看若巴家被一把大火烧成空壳的四层寨楼。被火烧后的石墙及墙缝中的泥土呈红褐色。黑洞洞的窗口上挤满肥胖的荨麻。他的脸因为颈上刀疤的牵扯有些歪斜。嘎洛来到时,惊起已经归巢了的废墟中的两只乌鸦。他眯缝着那只独眼,跌坐到地上时,害风湿症积水的膝盖发出嘎叭叭的脆响,他也一声不吭地陷入沉思。当年那把大火烧掉了头人家的房子,嘎洛一家刚搬进去。一家人辛苦积聚的财产顷刻间化为灰烬。

“我要帮你。雍宗。”嘎洛说,“如今我是大队长了。”

“……”

“还记得我刚到你家的时候吗?”

“……”

“你不记得了?”嘎洛倾身过来,呼出的气息又热又臭,“你怎么会不记得?那时你都三四岁了呀!”

“哦,哦。”

“你可是一个不太乖的孩子啦,我为你可吃过不少苦啊。刚到你家几天,若巴头人说身上有伤就帮忙带带孩子吧。我就抱着爱哭的你颠啊颠。你把我嘴边的肉干扯下来,扔掉。你还死劲踹我腰上的伤口。你踹呀,哭呀。慢慢你就笑了,你父亲也笑了。你把硬邦邦的肉干甩得远远的。”

父亲看着残墙后的天空燃起满天灿烂的红色霞光。他什么都听见了。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起到部队的四个人两个阵亡,一个开小差被击毙。却偏偏要自己不体面地回来。

嘎洛咯痰的喉咙中发出蛇吐信子似的咝咝声响:“他们要我监督你改造。”

“那拜托了。”

“要不是你父亲,我都……有时我还很想他。”

“你费心了。”

“你的脾气就像当年的头人。我要把你的脾气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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