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宋晚风见过男生打架,在学校树林茂密的角落里,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中。却没见过如此明目张胆,明晃晃的路灯照着一片空地比白天还敞亮,路人甲乙丙丁从身边缓缓的走过,熟视无睹。
暗红色的酒吧后门做得同前门一样的精致,方格型的小灯被头顶明亮的圆头路灯所湮没,漂亮的花草围绕在台阶的两侧,红砖修饰的墙面有个年轻的男人叼着香烟懒洋洋的依着,薄唇微翘带着点点笑意看着两个穿着黑体恤的男人殴打地上翻滚的另外一个黑体恤男人。
那个被殴打的男人捂着脑袋,手背上满是鲜血,痛苦的哀号:“不关我的事啊,真的不关我的事。那个女人勾引我……”
“臭小子,也不看看是谁的女人!”那两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一边骂脚下不停地踹,看着他翻滚求饶脸上间或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即便是宋晚风一群人呆呆的愣在巷口围观,他们没有丝毫在意,肆意得仿佛围观的是一群不足为惧的蚂蚁。
白薇薇首先反应过来,扯扯左言的衣袖小声道:“我们快走吧。”
“对对对,快走。”李末年慌忙附和,一手保护似的扶住她的肩膀,宋晚风很奇怪的发现白薇薇居然没有拒绝。
依着墙边的男子仿佛这才注意到这群年青人似的,修长的手指夹着那根袅袅燃起的香烟低低笑着抬头看,微挑的眉眼含着冷冷的光。这一看让已经挪动脚步的宋晚风彻底的呆滞了。
很多夜晚,宋晚风辗转难眠的时候便想起姐姐从前带着她和顾凉漫步在树阴下的情景,姐姐那么美丽,顾凉那么温柔。那些快乐就好像长着美丽翅膀的蝴蝶,飞过她如履薄冰的世界到最后就只剩下荒凉的回忆。她总想他们三个人,在有生之年再也不会相见了,各自沦落天涯。
断了线的风筝,谁都不会知道它会飘向何处。缓缓漫步的四季,落英缤纷的小道,少女灿烂的眉眼,少年温柔的嘴唇,还有她,深深隐藏的小小的怅惘和快乐,永远的飞走不再回来。
三年前一个很平凡的白天,她忽然接到赵楠的电话,赵楠只恨恨的说了一句:“你毁了顾凉,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的恐慌一直延续到现在,她不知道所谓的毁了顾凉是怎样的,可是今天见着了,明了了。
好像顾凉这样温润如玉的少年,谁曾想有一天会见到他耳骨上戴满了银光闪闪的耳钉,染了黄毛穿着拖拖拉拉的牛仔裤,痞子样十足地倚在夜店后门的墙壁吸烟,笑容里带着邪气冷酷,津津有味地看别人被打得头破血流。
尽管很多时候想起顾凉时只有模糊了的眉眼,仿佛一张被水晕透了的画像。可是当他真真正正站在她面前时,宋晚风还是一眼就认出。他黑玉般大眼睛拉长了眼角微微上挑,圆润的脸庞变得瘦削成熟,眉目间透着一种天然的慵懒倦怠气质,薄唇边不再有温柔的微笑,而是弯成了冷漠的弧度。可是不管他怎么变,别说是六年,便是十年,十六年,六十年,她也能毫不犹豫的指着前面那个人说“这是顾凉”。
“走了。”左言低低在宋晚风耳边催促,他不明白宋晚风忽然眼神直直的看着那个小混混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是为什么?只是有种隐隐的不快浮上心头。
顾凉依旧在笑,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快乐的笑着,笑得残忍而决绝。他把穿着黑色运动鞋的脚狠狠的踩在那个人的脸上碾来碾去,优美的嘴唇就像盛开的玫瑰花,似乎从中得到了很大的乐趣。目光淡淡的撇过来问宋晚风:“妹妹,想来一起玩么?”
一瞬间,宋晚风的心“砰”地跳起又重重的落下。
顾凉只叫过她“晚晚”,从来没有喊过她“妹妹”。他看她的眼神那么陌生那么冷淡,没有厌恶没有惊喜,是谁说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忘记他,顾凉做到了。
那一刻,宋晚风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心凉得彻彻底底。
那边白薇薇他们已经走出去好几米,回头看到宋晚风和左言还在原地站着不动,焦急的喊起来:“左言,左言。”左言心一横,拉起宋晚风的手就拖着走。没想到宋晚风居然乖乖的跟着没有抗拒,转脸看时却发现她满眼绝望、恋恋不舍的总是回头望。
烦躁的夜,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泛着冷冷的光,清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留恋的面容也渐渐模糊。
“泠,那个妞看上你了。”他的肩膀被揶揄地撞了一下,懒洋洋的撇过去只见小A在不怀好意的笑。
他闷闷的哼了一声表示嘲弄,眼帘恹恹的垂下把指尖的香烟丢在地上:“没兴趣。”那样的眼神那样的不舍他连去探究的兴趣也没有,他讨厌漂亮得过分的脸蛋,无辜的大眼睛天真的表情,面对着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负罪感。
圈子里的人说他花,他确实花,而且花得离谱。有钱而且长得又帅,可选的女朋友却是那种长相平到骨子里的女孩子,放在人堆里一抓一大把,唯一的特点就是听话。只是这一次这个听话的女朋友背着他和地上的男人相好,他狠话还没有开口兄弟们的拳头就给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