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得更大了。雨声搔着我的心。那短短的十几分钟的时间在我好像是难挨的漫长的几个月。屋檐水流着,它开始在捣我的心。
“林小姐,林小姐,又漏雨啦!”第三床忽然大声喊道。他的声音把这凄凉的空气搅乱了。
“不要急,给你搬开就是罗。”林小姐答道,就走过来。
“偏偏今晚上事情多,看把林小姐累坏了。”第九床在旁边开玩笑地说。
“洪文全,你还要笑嘞,你也不帮忙?”林小姐温和地抱怨说。
“那么我来帮忙吧。”第九床说着就跳下床来。他跟着林小姐走到第三床床前。
“林小姐,枕头都打湿了。”第三床诉苦般地说。他蹲在被单上面,带着一种可笑的样子。
“给你换一个就是罗,”林小姐带笑说,“我们把床给你搬一下。”
“老苏,你可以下来吗?”第九床问道。
“我看还是不下来吧。我害怕动得厉害了会灌脓。”第三床嗫嚅地说。
“那么你索性坐下来,我们好抬些。”林小姐说。
第八床摆动着他那张猴子脸,一跳一蹦地走了过来。“我也出点力。”他笑着说。
三个人把那个床铺移动了一尺多的地位,使它跟粉墙、木壁都离开了。我听见雨点打着土地的声音。
“谢谢你们。”林小姐含笑对这两个帮忙的人感谢道。她照料第三床睡下,又给他盖好铺盖和被单。“现在好罗。”她松了一口气地说。
老郑打着伞进来了。还有两个工友包着头,穿着围裙似的衣服,抬着一个担架跟在后面。老郑喊着:“林小姐。”林小姐立刻转过身来。“给他们抬走吧?”老郑接着说。
那两个工友放下担架,把人形的包裹抬到担架上去,然后抬着它走了。工友的头上、身上还是湿的,现在又得淋着雨到那个黑暗寂寞的“太平房”去。老郑也抱了草垫和棉絮出去了。明亮的灯光寂寞地照着一张空床。没有一点东西使人想到那上面曾经睡过一个紫色脸膛的人。
“老洪,你晓得林小姐叫什么名字?”第八床忽然问第九床道。
“我晓得她叫什么华。”第九床答道。
“什么华,你就讲不出来了。”第八床得意地说,“她叫林惜华,爱惜的惜,中华的华。”
“你怎么晓得?”第九床不相信地说。
“她在单子上写好的:第十一床病人某某于六月三日午后十时十二分逝世——值班护士林惜华。”第八床笑道。
第九床想了想,正经地问一句:“现在你还敢不敢到毛房去?”
“敢是敢的,不过想到太平房,心里总有点那个。”第八床答道。
“我就不敢。我一定会想到十一床先前伸手抓我铺盖的样子。”第九床坦白地说。
“陆先生,陆先生!”第六床忽然在唤我。我掉过头向着他。
“他们会不会安葬他?”他关心地问道。
“葬总是要葬的,不会永远停在太平房里面。”我答道。
“他家里没有人来吧?”
“我不知道。”
“他在太平房里面停几天才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