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若进大学的第一个五一,七天的长假,对于初入大学的他们而言,回家心切。
她拖着小行李箱出女生公寓的时候,碰见顾煜城站在大门口的槐花树下。
她只站着,看着顾煜城向她走来,背景的槐花恣意绽放,一路芬繁相送。他站在她面前,阳光照着他的侧脸,弧度很美。他说:“安安,我在等你!”
五月的空气浸润了花香,闻着让人心旷神怡。
他帮她拿行李,送她去车站,两人一路无言,隔着五步的距离。那种微妙的气氛叫做暧昧,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他磨破了嘴皮,说服了检票的阿姨,跟着她进到了站台。
上车的时候,顾煜城拉住她,无比严肃地说:“安安,我们以后在一起吧!”他没有说做我女朋友,也没有说我们交往,只说我们以后在一起。
人声鼎沸,她听的不甚真切,但又仿佛一字一句都烙进了心里。安以若脸红,急急的上车。
车开动的时候,她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半个身子伸出窗口喊:“等我回来!!”
声音随风,飘到他的耳里。
他的身影已经凝聚成一个黑点了,可是她却似乎看到他的笑。
她确信他一定听的见。
于是所有的故事和情节都变得理所当然 。
年少的过去,于每个人而言,都是一个美梦。即便当时的生活很纯粹很简单,可是就是这种纯粹和简单,成了日后念念不忘。出了社会,现实就像墙上的一颗蚊子血,而过去,就像胸口的一颗朱砂痣。
还有哪一种爱情能有年少的爱情那样纯粹呢,不掺杂任何的杂质,只是因为看对眼,只是因为喜欢,只是为了享受在一起的感觉。
寝室的姐妹在说着顾煜城如何出类拔萃的时候,她躲在一旁偷偷的笑:她的男朋友是那样优秀的男子。那种美好,美得不真实,可是偏偏是属于她的。
那时的安以若常想,她的顾煜城,不是最帅的,但是他有着最温暖的笑,最清澈的眼神,最美的侧脸。他不是最多才多艺的,可是会在她生日的时候深情的给他唱生日歌。他宠她,爱她,让她。他们像校园中最寻常的情侣,一起牵手漫步在梧桐树下,一起去图书馆,一起上公共课,一起听报告。
顾煜城没事的时候喜欢一遍一遍“安安”地叫她。他说那是专属于他的称呼,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冬天的时候,他会捂着她的手放进他大衣的口袋,顾煜城的手很宽厚,握着他的手时候,安以若莫名的觉得安心——好像只要牵着他的手,闭上眼睛都不会在尘世走丢。难过的时候,顾煜城会给她买“不二家”的糖,因为以若坚信,糖的甜蜜能融化悲伤。那时的安以若还孩子气的疯狂的迷了着周杰伦,于是顾煜城不声不响排上三四个小时的队给她拿到周杰伦亲笔签名的专辑。夏天的天很热,他的衬衫都汗湿了,脸上都晒得脱皮,可是拿给她CD的时候却笑得那样明媚。
安以若没课的时候,常常喜欢腻着顾煜城去上他的专业课。顾煜城学的是建筑,安以若对那些专业术语和名词就像听天书,但是就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顾煜城每一节课都听的很认真,安以若只静静在一旁,偶尔看自己的书,偶尔在纸上信手涂鸦,煞有介事地写着——安以若,顾煜城,笔笔相连,字字相嵌。后来发现,她写顾煜城的名字,写的比自己的名字还好。又或者什么都不干,只是侧头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暗暗在心里勾勒他侧脸的线条。于是为了在纸上描绘他最俊的侧脸,安以若跑去美术学院学了整整三个月的素描。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快。
大三的下半个学期,安以若班级组织一次两个月的支教实习。云贵高原的一个小山村,地图上都找不出确切的位置。那时候顾煜城已经毕业,为了安以若也放弃出国,留在本校念研究生,等着她毕业和她一起去。那是安以若和顾煜城第一次隔着这那么长的时间见不到面。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出发前几天,顾煜城一遍一遍上网查那边的气候地理状况,又一样一样帮她置办物件,大大小小整整一箱,比她妈妈还仔细。看他忙碌的背影,她只觉得鼻子发酸。
一直到他送她上火车,她才觉得越发舍不得,虽然只有两个多月,可是总归是见不着他。
到了那边,状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恶劣。没有水,没有电,没有信号。三顿饭,两顿吃的是玉米,还有有一顿半碗玉米半碗白饭。晚上睡觉的时候,蚊子成群成群的在身边绕,顾煜城准备的驱蚊水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来了不到一个礼拜,安以若就瘦了一圈,原本的婴儿肥变成了尖下巴。所幸看到那些孩子求知的眼眸,也不觉得苦了。
以若偶尔会点着煤油灯记日记,把对顾煜城的想念都化成文字,一字一句的倾诉给自己听。有时候半夜醒来睡不着,就抱着膝,一面对付着蚊子,一面在心里把自己和顾煜城的过往从头到脚想一遍,想的时候会笑,笑的时候会哭。
村里没有信号,每次她想打电话给时候,要整整翻过一座山头,到隔壁的村口,用公共电话打给顾煜城或者父母。
顾煜城在电话里问:“安安,你的声音怎么了?”
这边严重的缺水,安以若常常嘴唇是干的,喉咙也干巴巴的,声音总是哑哑的,怕他担心也没和他说实话,只说最近有点小感冒。
那边的顾煜城沉默了好久,久到安以若以为又信号断了。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方听他说:“安安,你快回来吧,你不在,我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
以若忽然觉得想哭,这是来这边第一次动了哭泣的念头,可是她只能极力忍着,一边又抚慰他:“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回来!”
断断续续说了好久,都舍不得挂电话,他在那边零零碎碎的叮嘱着,以若的眼泪在眼眶里徘徊,连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电话忙音许久了,她还无意识地拿着话筒杵在那里,直到后面的人催她。
五一,学校给孩子们放假。安以若百无聊赖,往年的五一,都有顾煜城陪着。今年没有父母,也没有顾煜城,在异乡的土地忽然觉得凄凉。那一刻分外的想听到顾煜城的声音,听他唤她“安安”。
她走在山道上,希望赶在太阳落山前,能给顾煜城打个电话。
静寂的山道上人烟罕至,她迷迷糊糊的觉得远处百来米的人影,身形像极了顾煜城,一样的瘦削挺拔。却不由低下头笑自己,准是想他想疯了,怎么可能是他呢?他们天南地北,天眼海角的,隔着大半个中国呢?最近常常这样,老是看花眼,老是出现幻觉。可是心中又多么期待,那要真的是他就好了。
恍惚之间感到被人抱住,那味道,那感觉,不是顾煜城还能是谁?她只觉得不相信,抬头看那张被放大的笑脸——那个酒窝,那个眉眼,那是她的顾煜城!她仍觉得不相信,仿佛只是自己瞬间做的一个梦,不敢出声,只怕一不小心惊醒了。
“安安,你傻了?”顾煜城不由舒了一口气,抱紧怀里的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安以若终于觉得那不是梦,伸手轻抚着顾煜城的面颊——嘴唇也干裂了,脸上也布满了尘土气,可是酒窝里却盛满了笑意。
安以若的心莫名的疼,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把他带到住处,倒了点水沾湿毛巾,拧干了给他擦脸,又给他倒了杯水,问:“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这地方怪不好找的。”
“我想你了!”顾煜城委屈得像个孩子。
安以若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问“吃过饭没?”
顾煜城摇摇头:“上了火车,就忘了吃饭,只想着快一点找到你!”
安以若只觉得心疼,顾煜城那样的一个人,为了自己不吃不喝,千里迢迢地找来了。想给他做点吃的,可是住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想起之前带来的几桶泡面还没吃完,于是翻出来,用剩下不多的水烧开煮了一碗泡面。
烛火的光线里,他吃得那样香,真的是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