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远快要溺死在温柔乡里,怀中人的呓语却将他惊醒。
她说:“令狐晞,我们做一对如花美眷,一起度过这似水流年吧。”
他是谢行远,绝对不是那个谁谁谁。趴在他肩上的小狐妖声音很轻,轻得话音刚落就融化在夜风中,可是对他而言,刚才的甘甜醇美立刻化作一柄利剑,正中心脏。
他猛然警醒,一把推开怀中人。这小狐妖的媚术还真是厉害!他虽然没有被吃光抹净,但也很明显被轻薄了。可是对方被推开后,竟然死性不改,死死地盯着他看,就像他没穿衣服似的。
谢行远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原本和没穿衣服差不多,他又羞又愤,干脆蹲在水里,后来在河水和夜色的双重掩护之下,谢行远得以收敛心神,他是仙嘛!为甚还要怕这个小狐妖?!何况她还偷了自己的衣服!
想到这里,谢行远大方地站起来,抓住女子捧着衣服的手,大声喝道:“哪里来小贼,这次人赃并获,看你还怎么抵赖!”
“这衣服是你的?给你就是了,我又没打算拿走。”息昔将衣物递给他,发现自己认错人后,她失望得连哭的精力都没了。
“哼,别以为轻描淡写就想蒙骗过关,老实说,你在这里偷过几次衣服?”谢行远牢牢抓住息昔正要挣脱的手,板着脸逼问。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在乎那两套衣服,而且还想回味刚才胜过一切的亲吻。
“我没想要你的衣服。我只想要……”息昔顿了一会儿,神情颓然,懒得继续解释,“好吧,我就是个小贼,任由你处置好了。”
息昔这般表现,谢行远猛然一愣,放开她的手腕,展开长袍裹住身体,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按照人界的律法,偷盗价值十枚银币的物品,就应该被扭送到衙门,杀威棒五下,监禁十日,原物归还或者赔偿等价之钱币,次年捐税双倍。”
“哦,还要挨板子?”息昔摇摇头,“我又不是人族,不受人界律法管辖,既然你是仙界,就按照仙界的规矩惩罚吧。”
“这个——这个嘛。”谢行远哑然,仙界还真的没有关于惩罚偷窃的法令,其实仙界的规则就是在没有规则,如果出现什么恩怨,基本都是私下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就请天帝决断,而天帝是个不愿意动脑子的家伙,耐着性子听完双方的控诉,他基本都是一个意见:这里是仙界,要求的清心寡欲,抛却一切烦恼纷争,才适合待在这个地方。你们为了这点小事而争吵,看来是凡心未泯,欲望在作怪,所以都滚到人界历劫重生吧!要吵就去人界吵去,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回仙界。
“咳咳,我们仙界的惩罚太严酷了,还是按照你们妖界的法令吧。”谢行远觉得直接说没有实在太便宜她,总得找个借口以示惩戒。
“我们妖界?”息昔哑然失笑道,“在妖界,别说是偷衣服,就是偷法器、偷老婆、偷相公,都没有什么法令惩罚。只要你有本事偷到就行,偷到手了就是自己的,被偷的只能怪自己道行太浅。”
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谢行远被她嘴角的一弯笑纹牵动,觉得心情大好,什么惩戒,什么报复都忘到九霄云外,也笑着回应息昔。
息昔怔了怔,谢行远微笑的时候眼眸清澈无比,如青丘山落雁潭里终年不结冰的潭水,当她还是小玄狐时,每次戏水或者溺水完毕,都是令狐晞将她捞出来,裹在厚棉布里擦干毛皮。
此刻面前的男子全身湿漉漉的,息昔痴想,令狐晞无数次帮她擦干毛发,而她化成人形之后,每次跳进潭水里,他都躲得远远的,看都不看她一眼,是不是已经厌倦了呢?
息昔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谢行远眉毛和睫毛处的水珠一一吸干,谢行远僵在那里,稍稍往后移动半寸,却也没有拒绝。
于是宽阔的河面上出现这种极为诡异场景,披着半湿青色长袍的男子僵硬地立在河水中,水漫过膝,身边的女子用手帕裹着长发帮着他拧干,还时不时地将纤细柔滑的手指埋进去梳理。
半刻钟后,谢行远的头发不再滴水,息昔额前微微出汗,这擦干毛发的活儿还真是累,难怪令狐晞不愿继续做下去。
息昔蹚着水走到岸边,解开行李将降落当日令狐卫放在河边的衣物搁在岩石上:“这是给你的,换上吧,你的外袍快要浸湿了。”
谢行远走近一瞧,这不就是那日被偷的衣服嘛!刚才差点还以为她是无辜的呢。
狐性多黠,果然不假。
“好了,我帮你擦干了头发,还送你干衣,算是惩戒了吧。”息昔背上行李,打算开溜。
“不行。”谢行远脱口而出,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挽留,情急之下,他极为牵强地说,“你偷了我的初吻,我——我也要你的,嗯,这样才公平。”
缘分和桃花运这个东西,没有很可怜,多了则很可怕。
息昔昨天刚刚摆脱蔷薇君孟霄潇的纠缠,今天又把谢行远误看成令狐晞,还偷了人家的初吻,虽说归还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初吻就像个泡沫,一旦触过就永远消失了,怎么还?
“其实我早就还给你了——就在刚才,我也是第一次吻别人。”息昔一说谎就面红耳赤,她还是玄狐的时候,经常舔舐令狐晞,初吻不知不觉地就没了。可是她实在不愿意再次亲吻谢行远,原因很简单——他不是令狐晞。
可是在并不了解息昔习性的谢行远看来,此刻的面红耳赤是娇羞的表现,以初吻换初吻,这个他也不算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