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时光邮寄给你(上)(4)

而我进入了青春期,所有的叛逆也全是针对他,他所厌恶的必是我所喜欢的。

这次逃离学校,我本以为他会暴跳如雷,然而,他却似乎理解了我,理解了我的痛苦与烦闷。

休学期间是一段难得的闲暇的时光。偶尔,我听着音乐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看书,偶尔一个人去旅行,做一切想做的事情,随心所欲,反省内心,并因此愉悦而满足。

然而,在阅读恍惚的间隙,在旅途停留观看美景时,脑海中总是浮起她的身影,那个我不知道姓名的她。我开始想念一直逃离的学校。两个月后,我决定返校。

在校门前,我一眼看见了她!她正在校门前,笑容恬淡,她的笑容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一个中年男人从一辆奥迪A4的后备箱外拎了两袋衣服递给她。我听见她叫他纪宽,他穿一身休闲的服装,头发很短,干净利落,儒雅而又成熟。

我拉着两个月前伴随着我离开这里的行李箱,从她身旁经过,她看见了我,对我笑了笑示意,我的心底刹那间如被春风吹拂,一片山花烂漫。

我轻声地说:“嗨。”

她是我的毒药。也是解药。

后来知道那个被她唤作纪宽的男子是她的养父,从七岁开始,她就和纪宽生活在一起。她不习惯叫他爸爸,她总是喊他,纪宽,纪宽……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至于她的亲生父母,她绝口不提。

她和纪宽的熟络我很羡慕,真想当着余云朗的面喊他余云朗,而不是喊爸爸。我可以喊,余云朗,帮我倒杯水;余云朗,早点睡,看球赛别那么晚……这样的亲密无间,显得不那么生分。

可是我也只能想一想,如果我胆敢当着余云朗直呼他的名字,他双眼一瞪,一巴掌拍过来,“造反啊,没大没小!”

我在他的淫威下生活了近二十年,即便我去读封闭式中学,依旧在他视线范围内,直到来到千里之外就读大学才终于离开他了……不知他现在在火车上怎么样了。

掏出手机给余云朗发了条短信,“爸爸,一路顺风”。

开课第一天,我和冯萧一觉醒来发现还差十分钟就要上课,匆匆洗脸刷牙,一路狂奔。走在半路上,冯萧突然停下了脚步,“余言,你知道我们在哪个教室上课吗?”

“呃……我只记得第一节课好像是高数。”我在背包里面翻找课表——8教2028。可是,8教2028又在哪里?我和冯萧茫然站在校园里,无奈地听着上课铃声响了,却找不到教室。

我的眼前忽然一亮,一个女生带着耳机,染成栗色的大波浪卷发随风起伏,正是那天给我送通知书的学姐,她走的不紧不慢,估计是上午没课在校园里面闲逛。

我拦在了她的身前,反倒把她吓了一跳,“学姐,8教2028怎么走?”

她看了我们一眼已经明白了,微微笑着说,“跟我走。”

我和冯萧跟在她身后,她走得悠闲自在,高跟鞋踩在地上笃笃响,我们两个迟到的人暗自着急,可还是得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穿过大半个校园后,终于看见了一栋教学楼上写着“8教”两个大字,我们俩对她说了一声谢谢,不用再带路了。然后头也不回向着教室狂奔而去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和冯萧走进了教室。我掏出课本和笔记认真听讲,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报告”。

不知道是谁,居然比我和冯萧来得还晚,我幸灾乐祸地随着全班的目光看向教室门外。然而,我呆住了,门外站着的人赫然是“学姐”!她进教室后在我后面一排位置坐下,我一肚子好奇,一直忍到下课铃声响,迫不及待地过去问:“你怎么和我们一班上课?”

她憋着笑意,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是这个班的呀!”

“不可能!你都负责接待新生,怎么可能也是03级?”

“我读的是预科班,去年读预科,今年升本科,比你们早来学校一年,所以我也去接待新生了,但和你们是一级。”她打趣我说,“叫学姐,叫学姐哦!”我居然被耍了,学姐学姐的叫了她半天,我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课本翻开,看到上面写的名字,狠狠地说:“夏冰,我记住你了!”

寝室里面的人都比较熟悉了。熄灯后大家开起了卧谈会,主题是大家为什么报考了这么偏远的大学?

李明耀第一个回答:“是为了好考一些,我们那边高考比较难。”

“就这样简单?”我们不甘心地反问。

“嗯。是啊。”他干脆地回答,“喏——轮到余言了。”

整个公寓都已经熄灯了,路灯黯淡的灯光透过房间落了进来。我睁着眼睛,目光透过薄薄的夜色,落在了白色的天花板上。关于这件事情,该从何说起呢。它是那样的老套,老套到让人相信让人嘲笑。我理了理思绪,“我有个女朋友,我比她高一级,第一年高考时,我发挥失常,考得不好,于是复读了一年,今年和她一起参加高考,相约考同一所大学。只是她是学美术,参加理G大学的美术专业类考试,分数第一,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报考了理G大学,而我学的是文科,在他们学校没有找到可以选报的专业,后来就想,不在同一所学校,在同一个城市也可以啊,于是报了J大。”

本来有些微睡意的大家忽然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问道:“哎,长得漂亮不?”

“漂亮。”我暗自有些小小的骄傲和得意,在高中时,她可是全校最美丽的女生。

“她叫什么名字?”

“颜晴。”我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这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轻轻地从唇齿间掠过,如同清风浮淡云,心旷神怡。

“什么时候有空带过来给大家瞧瞧。”他们趁机起哄。

“周末的时候我把她叫过来,请大家一起吃饭。”

“好!就这样说定了!”

轮到冯萧说了,他笑笑说:“其实没啥,我当时就想考远一点,离家越远越好,就报了J大,我老爸也很支持,甚至希望我将来毕业了也留在西部,支援大西北。”

我会心地笑了,又是一个渴望离家越远越好的人。

孔令方回答得蛮诚实,他估摸着分数也就刚刚够考到这个学校,所以就来了。

卧谈会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不知道谁是第一个先睡下去的,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夜晚安静如长河初凝,睡意袭来,我躲在被子里,手机屏幕散发着莹亮的光芒,我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打,“颜晴。晚安”。

手机振动,打开是她回复的短信,“余言,晚安”。

我握着维系我和她的手机,微微笑着地睡过去了。颜晴,我们终于远远离开了家,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也不用再去考虑繁重的学业,更不用躲避反对恋爱的家长,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对这陌生城市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憧憬与期望,在巨大的喜悦中安稳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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