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不做仙女好多年(7)

几缕乌发垂在易公子胸前,很有几分颓废美,他快把小炒鲜吃完了,恨声道:“你怎么还记得?”

“那你为什么也还记得我?你又有姿色又便宜,女客们肯定都觉得你最划得来,排着队等着叫号。”

这样挖苦他,他都宽宏大量不予计较,眉梢流露笑意,伸手又捞过一道蟹黄酿酥瓜:“你再想想,是火还是水。”

我想也不想:“火!这是常识啊!”

才夸过他挺有思想,这就沉不住气了,暴露了没文化的一面。简单得一目了然的问题,他却想不通,非要胡搅蛮缠不可,像个年幼的小童,执意想让所有人都夸他聪明又见地。

易公子凝眸望我,薄蓝轻装洁净利落,曜石般的眼里像有泉水荡漾:“水滴石穿,何况冰山?烈火是能融化冰山,但结果只会两败俱伤,至少烈火将不复存在。水就不同了,柔情似水破坚冰,才会使两者水乳交融,自如舒适。”

用力地思考啊思考,公子你说的话好艰涩,好无法理解……

房间里,只有易公子的声音:“融化过程将会很慢很慢,但是慢,多像一种天长地久的陪伴。”

天长地久……他是在说自己和白素月吗?

欢美人闻言眉峰微皱,清透双目好似蒙上了一层隐隐薄薄的晨雾,唇边现出一个苍凉得近乎茫然的微笑,一改浪荡得跋扈的作风,像个深闺情思的少妇,落寞道:“像水消失在水中,了无痕迹。多年来,我从未想过,烈火是会灼伤人的……”

“我先前以为是阳光,但它高高在上,永不与冰山会合,所以,只能是水。”易公子的面容很沉静,把情爱问题当玄学来探讨,这风月场中人竟如此“禅”,太惊人了……

出污泥而不染,这青楼并蒂莲真让人心生感动。

只一瞬,欢美人就恢复了常态,全无方才一丝一毫幽怨:“你比我文艺多了,何不吟首词助兴?”

易公子望了望娇卧在旁的欢美人,响应得很快:“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换一首换一首,太哀怨了!要奔放!”欢美人不满,“还有,不许拿别人的糊弄我,要自作一首!”

易公子张口就来:“汝着纱衣翩翩来,金银珠宝抱满怀。色衰之时何处去,扁舟清歌花自开。”吟完挠头不已,“平仄全无,好吧,我的文采是越发出凡脱俗了……”

我拍拍手赞:“这诗好,这诗好!既符合我的心声,又暗含了我的名字,我叫金银花。”

欢美人又吃上了东西,含糊不清道:“的确是好诗,小易,你让白素月写一幅过来,我裱在墙上激励自己。”

我笑他:“你以为你会断然否认会年老色衰呢。”

欢美人翻眼:“我巴不得那天早点到来。”

他又觉得死也没什么不好,又盼着快点老,这大夏朝的水也太深了吧,我认识的人能不能不这么新奇啊,一个二个想法异于常人,我的脑子这就不够用了呢。更不够用的是,白素月不请自到,仍是白衣古琴,温温淡淡立在灯影里:“棋局早已摆好,公子不陪我手谈一局么?”

她敢对他提要求,是笃定了他不会拒绝吧,恃宠而娇,她很熟练呢。然而看着她愈久,那种熟稔感就又涌上心头了,我望着她,她也望着我,深眸也是同样的迷惑。

我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她?何以这般面熟,我揉了揉额,凝神想了又想,却全无着力。

四周夜风缓缓流动,易公子倏地起身,我一个晃神间,他跃身而上,落在我身侧:“怎么,冰山,脸拉得这么长,你不想让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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