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洛坐于桌前,听到大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听到他行到门前徘徊犹豫,听到他低低的叹息声,禁不住也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到底是该于今夜单独离去,还是明日等大哥一起上路呢?忽然间,林归远临去时望着她那绝望的眼神又浮上脑海,令她忧思重重:二哥他到底去了哪里?他为了自己到底要去做什么?
萧慎思久久地立于清洛房门前,想起她凄美中带着坚强的笑容,想起决然离去的二弟,想起恩师所述洛妃之事,纵是他心志坚毅,此时也觉愁思纠结,当日从燕国回来之时,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竟是如此局面。
月儿慢慢隐入黯黯轻云之后,夜雾悄悄地涌上来,卷起庭院中盛开的紫罗花香,透着一种幽秘而怅然的美丽,将萧慎思的心牢牢地笼在其中。
他良久地徘徊在院中,回忆着与清洛相识以来的诸般往事,想起她或泣、或诉、或笑、或嗔的种种神态,耳边仿佛听到她纯真、清朗的声音,嘴角不由轻轻向上抿起,浮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来,还想什么呢?不管三妹身世如何,不管前路有何艰难,自己这一生,总是要陪着她一起走下去的。
想到此处,他轻轻叩上房门,吱呀声响,清洛秀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萧慎思凝望着她的眉眼,如同与她分别经年,终抑制不住内心挣扎后的狂热,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将她搂入怀中。
清洛心中一慌,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房,身躯一软,已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她感觉到大哥身上那股年轻男子的气息像靖南山的春风一样涌入体内,感觉到他的心在狂热肆意地跳动,感觉到他在耳边焦灼而炙热地喃喃轻语:“三妹,不管怎样,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清洛觉得神思恍惚,天旋地转,颤声唤道:“大哥——”一种悲喜交加的情绪,将她浓浓罩住,令她窒息,令她战栗。
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两人如触电般分了开来。萧慎思转过头去,见孟鸣风脚步踉跄地扑了过来,他忙上前扶住孟鸣风,惊道:“师父,您怎么了?”
孟鸣风满头大汗,神情激动,紧紧抓住萧慎思的手,颤声问道:“思儿,你,你这酒是从哪里来的?快说啊!”清洛见孟鸣风仿佛全身都在颤抖,忙上前来和萧慎思一起将他扶入房中坐下。
孟鸣风将他二人手推开,紧盯着萧慎思道:“快说,这酒,这坛‘青水白眉’ 酒,你是从何得来的?”
萧慎思心中十分惊讶,自被孟鸣风收养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师父如此激动失态,忙道:“师父,这是思儿从燕国边境小镇的一个酒肆掌柜手中得来的。”于是将那日在酒肆中诸事详细述来。
孟鸣风听完全身战栗,眼中竟缓缓滴下泪来,萧慎思心头大惊,忙跪下来道:“师父,思儿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请师父责罚。”
孟鸣风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思儿,那女子吹奏的那曲‘青关思’最后几个音是不是这样的?”说着,他低声吟唱,激动之下声音带着些许嘶哑,听在清洛耳中竟还有一丝苍凉。
“正是这样,师父,难道,您认识她吗?”萧慎思心中疑惑更甚,轻声问道。
孟鸣风忽然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伏在桌上低低饮泣:“原来,原来你真的还活着,这十八年来你竟不来找我,竟不来看思儿一眼,你好狠心啊!”
萧慎思于此时感到莫名的惊慌,伸手抓住孟鸣风双臂,紧张地问道:“师父,你快告诉思儿,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她不来看我?”
孟鸣风全身一抖,不再出声,良久方抬起头来,挺直身躯,看到萧慎思渴求的目光,控制住内心翻滚的情绪,极力保持平静地问道:“思儿,听你所言,那女子是不是说要回到家乡去?”
“是的,师父,她说收到亲人讯息,十分欣喜,离家十八年,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天意,真是天意啊!”孟鸣风喃喃道,“看来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