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忍不住笑道:“如果公主愿意对别人使这份心机,我还用得着和你商量?静妃娘娘有的是法子让公主生病又不受任何痛苦,”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递给小雨道,“明日登基大典,你今晚将其中的药粉放入公主饮用的茶水中,她就会晕沉一整天,即使太医来看,也只能诊断出风寒症状,不会怀疑其他。”
小雨知道小翠在静妃身边侍候多年,静妃虽然因故失宠,年轻之时却宠冠六宫,深蒙祁帝眷顾,想必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手段和计谋,小翠深谙其中诀窍,此事应该不会有失,于是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盛装药粉的玉瓶。
新皇登基在即,满朝文武、宫廷内侍、外官一片忙碌自不必说,在东北、西北一带的附庸小国、游牧氏族等都纷纷派遣使者携带礼物前来临安朝贺,
祁舜虽然没有正式举行登基大典,但是已经按照祁帝的相关仪制在中宫殿临朝。他身穿一袭绣着五彩神兽的金黄色皇袍,肃然端坐在祁国中宫殿内麒麟御座之上接受礼部长史的朝见,神态看似平静,唇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沉冷笑。
礼部陈长史年纪已近六十,原本是祁舜的授业太傅之一,因为向来行事谨慎、进退得宜,颇受祁帝敬重,此刻他正手捧着一本金漆封面的进贡礼单,抑扬顿挫地念出各大国小国前来致贺使者的名字和礼物名目:“西螺国来使二人,贡海外珊瑚树八株、珍禽异兽八对、珍珠八十颗;奥斯国来使一人,贡粟米万石;伯夷国来使二人……”
陈长史讲念完毕,小心翼翼地将礼单递与御座旁的小内侍,又从袖中取出另两份礼单呈上,说道:“燕帝与衣帝另有贵重礼物相赠,燕国来使四人,衣国来使二十人。臣眼下擅自做主安排他们下榻迎宾馆,是否需要另设居所?臣恭请皇上旨意。”
祁舜目光淡淡扫过两份礼单,燕国与祁国刚刚缔结姻缘之亲,燕帝所赠送的礼物贵重自不必说,衣帝因祁国相助才得以平息边疆战火,与荀国重续边境盟约,此次对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但送来比燕国更丰厚的贺仪,还命独生女儿盈风公主及侄子淮南王前来观礼。
祁舜将礼单搁置在御座边的小案上,道:“无论诸国,都应一视同仁,不必更换。”
陈长史依言叩首谢恩,躬身退出殿外,其他老臣们依序呈毕奏疏,一一散去后,显庆才敢走到御座前,试探着说:“臣有一言,启奏皇上!”
祁舜示意身边的小内侍将朝臣呈递上的奏折搬走,道:“你有话说?”
显庆在他面前向来直言不讳,说道:“臣听见陈长史大人刚才念礼单,诸国都来礼物相赠,荀帝因淝水之败对皇上心怀怨恨,不来朝贺也就罢了,那姬、滕二国,分明是藐视皇上威仪!”
他的话掷地有声,荀国与祁国原本貌合神离,祁舜毫不留情地揭穿荀帝东陵夜袭之谋,仍与燕国延续婚约,并亲自率军三十万相助衣国,荀帝早已清楚明了祁国的态度,两国之间的和睦关系彻底宣告土崩瓦解,不来朝贺也是理所当然。显庆心中不满的,乃是姬、滕二国。
祁舜的脸色因他的这一番话变得更加肃重,他眸光渐冷,逼视着显庆,说:“纵然是藐视,那又如何?”
显庆接着道:“与荀帝在东陵相见时,皇上曾对臣说过荀帝对天下之图谋,不过是想借祁国之手灭衣伐燕,待时机成熟即倒戈相向,然后独霸天下而已!皇上这次领兵相助衣国大胜而归,虽然给了荀帝几分颜色,依臣看来那姬、滕二国仍然不知道依附荀国与皇上为敌的后果,行为实在糊涂至极,将来必定有后悔的一天!”
祁舜的表情深沉而复杂,说:“姬、滕二国与荀国相邻,因国力弱小、依附荀国抗击外侮已久,如今早已唯荀栖凤马首是瞻,一心一意跟随他征讨诸国,如果他们能够设想到日后之事,又何必依附于他?”
显庆面带愤愤之色,激愤道:“皇上所言虽然有道理,但臣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三年前滕国新帝滕子京登基之时,先皇也曾派遣使者携厚礼前去祝贺,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怎能如此!”
祁舜眸光掠过显庆腰间悬挂的青龙宝剑,语气平淡道:“他们不过是为求荀国庇护而自保。倘若我是滕子京,如今之计同样是如此,何必与蛮夷之族计较?”
显庆急速说道:“如此一来,天下之势可就一分为二了!”
祁舜目光沉静,看着他说:“一分为二,总胜过各自为政、任人掠取。”
显庆隐隐听出祁舜的话意,他并不否认如今的格局,仿佛早已知晓会是这样。北部燕、祁、衣三国结盟,以强大的兵力防备和长城之牢固,以赤河为界稳稳占据西北半壁河山;南部荀、姬、滕三国连成一线,仗着各国物产丰饶、湖海广阔、江河之险要,称霸南疆。
显庆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衣国公主亲自前来贺皇上登基,长史大人只按寻常礼制将她安置在普通的迎宾馆内,会不会太怠慢了公主尊驾?皇上此次从淝水归来时,衣帝曾说过二国婚事……”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向御座之上的新皇看了一眼,见那麒麟宝座上的冷肃男子眼神果然带着几分不耐和冷漠,不敢再说下去,硬着头皮改口说:“臣有属下之人已获知飞燕楼的内情,臣近日内一定会将祁王之谋查个水落石出,再来启奏皇上。”
御座上传来的声音仍然冷肃而简洁:“尽快彻查。”
显庆不敢有违,缓缓后退出中宫殿,直到出了端门才转过身来,迅速骑上一匹骏马,加速向皇宫西侧的迎宾馆内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