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士兵纷纷起哄

“天哪,我找到了一个好主人,他会给仆人说对不起。”求安惊叹起来,咂咂嘴,又继续讲起他的故事来,“奇怪的是,我的祖祖辈辈都不觉得这是痛苦,因为他们都习惯了。可是我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我感到痛苦。我觉得自己在过一种分裂的人生,不但身体分裂,灵魂分裂,就连两个脑袋里的黑蜂,也是分裂的两群。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个头,不知道我的灵魂在哪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一个‘我’存在,因为只要用‘我’这个字来思考,我就分明地感到,另一个头在疯狂地争夺这个字,连同整个身躯。每时每刻,我都觉得有一群恶狼在往不同的方向撕扯我的身体和灵魂。啊,我真的好痛苦!我恐怕是骄虫族历史上惟一感到痛苦的人!我渴望和平降临我的身躯,让我过上和谐的生活。我曾经想砍掉一个头,但我知道,这样做只会使自己丧命。二十年了,我一直在痛苦中挣扎……”

求安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泪水哗哗地流淌下来。左边那个头睁开眼,鄙夷地乜了它一眼,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子唯禁不住大为感动,他看过三头鸟兰兰吃饭,三个头你争我啄,互不相让。他曾经天真地为兰兰想过,她看见自己的三个头互相啄来啄去,会不会伤心呢?呀,原来“她”根本就不存在,有的只是分裂的三个头!

“求安,我能体会到你的生活;你坐着说话吧,你看我们都坐着。”子唯轻轻地拍了拍求安的脸,准确的说,是右边那个头的脸。

求安一把抓住子唯的手,激动得声音直打颤:“谢谢。主人,你对我真好。”

“瞧你那德行,”左边那个头猛地睁开眼,怪声怪凋地说道,“摸一下脸就感激成那样,要是主人打你一耳光……”

“闭嘴!”子唯怒喝一声,“就知道说风凉话,一点也不尊重人。”

“我错了主人息怒!我错了主人息怒!”左边那个头连连点头讨饶。

“你这个头总是坏事!”离忧喝道。

“打它耳光!打它耳光!”众士兵纷纷起哄。

左边那个头吓得脸色刷白,赶紧耷拉下去,闭着眼不出声了。

“求安,你坐着说吧。”子唯温和地对右边那个头说。

“谢谢主人,我还是跪着说好。”求安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这种非人的生活我再也过不下去了。我去问家族长老,有没有办法解除这种痛苦。他说这是命运,永远摆脱不了的。我不信,又去问别人,把平逢山的骄虫人都问遍了,结果还是同一个回答。于是我跑出了平逢山,我相信到山外的大世界里一定能找到解除痛苦的办法。”

“等等!”子唯打断了求安的话,“我问你,这是你一个头的主意,还是两个头商量的结果?”

话音刚落,左边那个头猛地一昂,大声回答道:“意见一致!你以为只有他才会痛苦吗?告诉你们,我的痛苦比他强一百倍!”

众人哈哈大笑。

“在这点上,我们的确意见一致。”右边那个头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到处流浪,逢人便问有没有办法解除我的痛苦。没有人知道。我先是到了北方大陆,接着到东方大陆,然后又回到中央大陆。我问过犬戎人,问过鬼国人,问过朝鲜人,始鸠人,问过人身虎尾的泰逢,问过九头蛇辛汤,问过鱼身人面的溜珠,问过虎头人身的向成,他们都不知道。最后,我在洞庭湖碰到了一只千年八足人面老龟。它告诉我,我需要一个主人,只要找到了主人,就找到了解除痛苦的办法。我问谁是我的主人,它说只要你的两群黑蜂在某个人面前聚集成一群,并且舞出‘拜’字图,那个人就是你的主人。我问到哪儿去找我的主人,它不知道。我只好自己去找我的主人。找啊找啊,找了大半年也没找着。听说若梦山能提供各种各样的梦,带着一线希望,我就跑到这里来了,没想到真在这座山里找到了我的主人。主人,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快告诉我解除痛苦的办法吧。我怎样才能摆脱分裂,过上安宁和谐的生活?求求你了,主人!”

求安说完,连连磕头,泣不成声。左边那个头也连连哀求。

子唯这才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这个陌生的双头怪人的主人,一切都因为那群黑毒蜂的“拜”字舞。它们为什么要选我做主人呢?难道我真能给这个骄虫人找到解除痛苦的办法?要知道,我连自己的痛苦也无法排遣啊!我虽然脖子上只长了一个头,但灵魂的脖子上却至少架了三个头,动辄从不同的方向把我撕扯,我何尝不也在体味着这骄虫人同样的痛苦!

“是神要你做我的主人的,主人,你一定能帮我解除痛苦。求求你了,主人。”求安又砰砰砰地磕头说。

“别磕了别磕了!”子唯慌了,要把求安扶起来。求安拼死不起,说只有主人为他除掉了痛苦他才肯起。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子唯站起身,焦急地走来走去,口里念念有词,“痛苦,痛苦,解除,解除,办法,办法……”

忽然响起一声欢呼:“快看,我的肿消了!”紧接着欢闹成一片:“我的也消了,哈哈,你变瘦了!”子唯仔细一看,只见离忧、天星兄弟和士兵们一个个恢复如初,手上和脸上的肿不知何时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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