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到了冰室,重石烁和巫怨还躺在这里,他们安详得如熟睡的婴儿。我用银针挑刺他们的汗毛孔,针头隐隐发黑,是一种剧毒。
两个人都死于同样一种毒,轻雾中的毒。“ 是死神的眼睛。”解语夫人喃喃地说。
“ 它比死神的眼睛更可怕。死神的眼睛需要隐藏在雾中,而这种毒却来无影去无踪,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且又很难发现人致死的原因。擎天剑从来不会轻易出动,我被雾气包围时,就知道在我身边隐藏着巨大的危险,是要致我于死地的危险。正是这雨雾使我想起巫怨曾说过的死神的眼睛,只是我感觉雾气中没有危险,真正的危险是在花树之下,我看到了花树下死去的爬虫时才想到的。我刚到时它还活着,而却在雾气之外突然死去,我将全身的毛孔封住之后,躲进了雾中,这才躲过了毒。”
“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毒?”解语夫人问。
“ 毒是无名,无名的毒岂非比有名的毒更可怕,正如人,真正能伤人的人正是无名的人。”
这里的雨一直没有断过,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上空,而心中的乌云更浓。
一连几天我只听见蝶恋的琴声,却没见到她出现,心中有些恍惚。
夜黑得见不到底,我躺在床上梳理近日繁乱不堪的思绪,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问题到底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耳边渐起风雷之声,不知不觉中擎天剑已出鞘。
我随剑光而起,一道黑影湮没在无形的黑暗中。
悚然中我想起同是在黑影闪过之后,巫怨离奇死亡,那么这一次又该是谁呢?
花树下两条黑影闪动,迅急如电,远远地我感觉到刀锋般的杀气。
擎天剑已出动,剑光如月光般轻盈而又透着冷清。
黑影突然间静止,黯淡中我看到了落英和蝶恋,蝶恋在流血。
这一切不该发生的事终于有了答案,我静静地走过去,在蝶恋的伤口处弹指轻挥,片刻间伤口已恢复如初。
我面对落英,没有说话,我在等待他的解释。
落英出乎意料的冷静,他用目光直视着我。擎天剑已入鞘,天地间除了漫无边际的黑还是黑。
这时语造和解语夫人已赶到,是语造打破了黑暗中的静止。
“ 重石烁遇难那天,我到时你已经在现场,我当时问你看到了什么,你没有回答,而巫怨死亡时我们都在现场,你却是最后一个回来的。王曾追黑影而去,黑影消失时我们都在而你却踪迹全无,今天你又和蝶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落英依然没有回答,我转向蝶恋。
蝶恋已经伤愈但脸色却苍白如纸,她语速很慢,想是刚才的争斗已使她精力全无。
“ 我的王,我是在睡梦中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的,醒来时就见到一道黑影向你的住所而去,我刚跟踪上就被他发现,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争斗,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他。”
落英还是没回答,而我却被巨大的悲伤击住了,一种被背叛的失落已使我绷紧的神经无法支撑。
当一切都真相大白时,我却还不如不知道真相,只是落英为什么会这样待我,我真的不知道。
天地无声,我们几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不知道有多久。
也许如一个世纪般漫长,清晨第一颗朝露打湿我的眼睛时,落英走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会去哪里,也许对我和他来说这都是最好的结局。
画舫又恢复了宁静,不过却只剩下了语造、我、解语夫人和蝶恋。日照帝国的死亡之火还没有答案,而我却亲眼目睹了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去,我整日被哀伤笼罩着,身心疲惫,我想我再也没有能力重返日照帝国,即便擎天剑还在我的身边。
鲜红的蝶恋花逐渐黯淡下来,绿叶里有了秋的气息,这里真的是太静了,静得连时间都要停滞,从春到秋,对我而言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一连几天这种无名的烦恼困惑着我,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冰海之火,火中总有一个巨大的阴影,而每次的梦境中这个阴影都会越来越清晰。我又在做梦,冰海的火比蝶恋花还要鲜红,火中的影子一步步向我走近,千万只缳鸟从天而降,它们的眼中在滴血,血光之中天动地陷,日照帝国被火海吞没,那无数的火球呼啸着向我而来,我努力地想脱离这火海,巨大的阴影在火中映现———是摩罗。他浑身被地狱之火笼罩,狞笑着向我扑来,顿时天地间一片黑暗,我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耳边是摩罗邪恶的声音:“ 星愿,你一定会经历地狱的轮回,星愿,星愿。”
醒来时我居然看到了雪,那许久未见的梦幻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