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个姬人,顾全了皇上的面子,终于没出大错。”
顾欢笑嘻嘻地说:“君有赐,不敢辞。你要坚持自己认定的东西,那当然好,但偶尔也要审时度势,不能硬抗。”
“是啊,我知道。”高长恭叹息道,“可是,有些事是不能妥协的,就如有些事是不可以做的一样。如果做了,不论当初的想法是怎样的,终究会让世人千夫所指,留下万古骂名。”
“话是那么说 ”顾欢想了一下,问他,“听说和士开劝皇上禅位时说的一番话已经传出来了,你知道吗?”
“嗯,子行写信告诉我了。”高长恭脸色一沉,低低地道,“和士开对皇上说: 自古帝王,尽为灰烬,尧舜桀纣,竟复何异!陛下宜及少壮,恣意作乐,纵横行之,即是一日快活敌千年。国事吩咐大臣,何虑不办?不为自勤苦也。 据闻陛下听后龙颜大悦,深以为是,遂决定禅位于太子。”
顾欢咀嚼着这段话,忽然笑道:“这个和士开,你别说,还真是个聪明人,也真有才。”
“他那不是经天纬地之才,而是祸国殃民之才。”高长恭冷哼,遂又微微皱眉,“太子还是孩子,登基之后,多半会为和士开所制。”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
此时,他们正在汴水边钓鱼,一人守着一根鱼竿,却悠闲地不大去管,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样子。离他们不远处,郑怀英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缓缓弹出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乐声有着浓郁的北地胡音,带着忧郁和哀伤,诉说着深深的思念之情。
顾欢与高长恭不再说话,专注地倾听着。等到一曲既罢,顾欢柔声问道:“东园,你可曾订亲?”
郑怀英的双手离开琴弦,轻轻搁在膝上,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不曾。”
“那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顾欢关切地看着他,“你在思念着谁吧?”
郑怀英垂下眼帘,一直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拨着琴弦,发出不成曲调的叮咚声。
顾欢便不再问了,那毕竟是他的隐私,如果他不想说,就不应去探问。
良久,郑怀英没有抬头,只低低地道:“我是喜欢一个人,不过,她已经被她父亲嫁给别人了。唉,思君何时天涯尽,别时有约聚无期 ”说到后来,声音渐息。
顾欢与高长恭便明白了。两人对视一眼,都默然无语。这种事情是天下最大的憾事之一,他们也没办法劝解,说什么话感觉都是多余的。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郑怀英已经平静下来。他抬头笑了笑,优雅地弹出《汉宫秋月》。顾欢和高长恭倾听着从他指下流泻出的美妙琴音,仍然听得出其中的淡淡忧伤。
顾欢忽然心有所感,不由轻叹,低低地吟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的声音本来清亮,此时变得低沉,同样悦耳动听。吟出的诗句更是丝丝入扣,与郑怀英的琴声珠联璧合,悲伤的情绪顿时如潮而至,汹涌澎湃,竟不能止。
高长恭想起了自小到大的种种不如意,想起自己身为大将军和郡王,却仍然必须处处隐忍,想起从未见到过的母亲、幼年失去的父亲、数年前无端被杀的两位兄长,眼圈不由得红了。
郑怀英一直低着头,似在专心弹奏,渐渐地却有几滴泪落下,不断地打在琴身上。
顾欢不忍目睹,便转过身去,看着浩浩荡荡向东流去的河水,顺手提起钓竿,却发现有一条鱼上了钩。她不像往日般兴奋,默默地把鱼从钩上摘下来,又放回水中。
高长恭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渐渐变得平和,不再伤感。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直到夕阳西下,他们各自的丫鬟、小厮才走过来,帮他们收起钓竿、琴具和其他物品,服侍他们上马回城。
一起用过晚膳,顾欢怕他们待在家里伤春悲秋,便竭力鼓动,终于拉着两人出府,在城里闲逛。
出了王府专属的长街,外面便是一派热闹景象。行人摩肩接踵,店铺鳞次栉比,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花粉与酒肉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