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工人的经济条件比一般的委内瑞拉人好一些,但他们不得不面对种族主义的压迫,他们的工资也没有物价涨得快。工人们还面对其他危险,例如热带疾病和生产事故。恶劣的生活环境使石油工人很愿意接受激进的政治主张和政治运动。他们在1925年举行罢工,要求缩短工作时间和提高工资。这无疑是给美国外交官敲响一记警钟。美国领事这样说道:“产油区似乎不再有和平安定的美好前景……劳工斗争会使这里陷入动荡,石油公司的财产无法得到保障!”
另一个严重问题是石油工业给自然环境以及马拉开波湖沿岸村庄带来严重的威胁。位于湖东岸的卡维马斯地区的洛斯·巴罗索斯2号井在1922年12月发生井喷,给周围环境造成严重破坏。在9天时间里,油井以每天10万桶的速度向空中喷发石油,最终使大约90万桶石油流入马拉开波湖。亲眼目睹此次事故的亨利·皮蒂尔描述道,井喷油柱的直径大约有30厘米,却蹿上100多米的高空,油井旁边立即出现一条“石油河”,最终流淌到35公里之外的马拉开波。皮蒂尔声称自己能够从马拉开波湖的对岸看到高高的油柱,肉眼可以清楚地辨识油柱与马拉开波城的居民房屋。
更糟糕的是,湖边的采油设施极易发生火灾。各个油井都是用木板路来连接。每一口油井的周围都有其他石油设施,包括油泵、泥浆桶、管道架、多支管、流量站和分离器。这些设施以及钻井井架给周围环境造成严重威胁。湖滨小村庄拉古尼亚斯恰好位于戈麦斯时代最主要的采油区范围内。1928年,这个村庄因为石油公司而遭受劫难—一场大火吞没整个村庄,数百间房屋被焚毁。当地官员声称,火星从一处高温平炉跳出来,恰好点燃从靠近村子的油井溢出的石油。大火持续两个多小时,当地700间房屋最后只剩下125间。1939年,村子再次遭遇火灾,村民不得不迁往15英里之外的奥赫达城。
在今天的马拉开波,人们仍然能够看到石油大发展起步阶段的历史遗迹。圣卢西亚就是这样一个有丰富历史风貌的街区,许多粉刷漂亮的木屋坐落于此。人们告诉我,这样的建筑在当年更多,但许多已经消失在现代化的大潮之中。当年,在这些街区里经常举行马拉开波独有的“盖塔”歌赛(“盖塔”的曲调欢快,通常有鼓和一些弦乐器伴奏)。
入夜之后,我返回位于贝亚维斯塔区的旅馆。这个城区是马拉开波的富人区,建筑物非常庸俗粗鄙。马拉开波人似乎正在迎接他们的新生活。随着石油工业的发展,这座城市正在使市容看上去更为现代化。不过,这种做法能够取得成功吗?在贝亚维斯塔,我在恍惚之间会有一种时间停滞的感觉。在我的旅馆房间里摆放着一部黑色拨盘式电话,大概是20世纪40年代的产品。在旅馆餐厅用餐时,我看到一位美国老人坐在旁边那张桌子上用西班牙语与友人交谈。马拉开波的旅游者很少,我很少遇到美国人。一位侍者告诉我,那位老人是餐厅的常客。他已经有90多岁,早年曾在这里从事石油开采。与众不同的是,他娶了一位委内瑞拉妇女,于是决定留在这里生活。
马拉开波人与美国人已经有很长的共同工作历史。美国石油商与委内瑞拉石油工人结为朋友,后者从前者那里学习和掌握了石油工业的生产技术。克里奥尔石油公司在20世纪30年代的发展很快。尽管如此,如果它想要在委内瑞拉保住自己的特权地位,就不得不重塑自己的公共形象。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戈麦斯已经去世。民族主义情绪更为浓厚的梅迪纳·安加里塔(MedinaAngarita)政府执掌大权,开始向外国石油公司征收更多的税收。克里奥尔石油公司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关攻势,目的是加强与委内瑞拉政府的关系,改善自身在当地民众中的形象。公司开办一所学校,从伯利兹雇用教师教授美国雇员学习西班牙语。公司兴办许多学校和商店,向职工及其家属提供医疗服务;兴办成本高昂的内部通勤体系,解决工人从自己家到工地的交通问题;为工人住宅铺设下水管道,解决饮水和电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