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五天前
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进站,所有人都忙碌着往出口处汇合。他们相互拥挤着,用各种伎俩让自己占据在一个方便下车的位置,谦让是种消逝了的美德,我悲哀的发现。
出人意料,叫醒我的人竟然是下铺那个被误会一夜的男子,他掂着脚很轻柔地呼唤。我睁开眼发现阳光斑驳穿透窗影照射在他的脸颊,他挨我那么近,我看清楚了他脸上的汗毛全是金黄色的,有蛊惑人的光芒,像个圣徒。他一点都不丑陋,甚至还有几分接近英俊的味道,我不能理解自己为何会在昨晚将他定义为面目猥琐。我抱歉地对他一笑,我想他永远不会理解我前后微妙的心理变化。他也对我笑了,他有一口好牙。
临走时,他莫名奇妙地对我说了一句,“小心,别继续玩了。”这话让我愣了很久,我仿佛发觉心思在他随口的语言中被洞穿,后来我想他可能指的是我昨晚玩刀的事情,但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上天故意遗失的警示。
越是咫尺之隔越发徘徊,我熟悉这段路径,即使自己从未曾来过。在他来信里给我详细阐述,青苔铺垫着阶梯,拾阶而上可以看到隐藏在夹竹桃下的那片蓝漆铁皮门。走到门前,垂下右手向前探索30厘米,在一个隐蔽凹口处有个精钢的环。你轻轻扣击,当当当三次,回旋的声音会在门的夹缝间飘浮,然后……我完全按照他信里所描述过的进行,里面响起急促地脚步声,向门这边奔来。我听出这是女人的脚步,步频快但落地声响轻,我感到非常失望。
门小心的开了一道缝隙马上又被从里关上,我还是看到那女人的一张脸,瘦削而苍白,更衬托出眼睛很大,瞳孔里蓄满狐狸一样的惊恐。我被她的无理激怒,继续叩击门环,频率越来越快,最后成了种发泄式行为,我想她在里面一定也不好受,想到这里愉快了很多。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持续时间长许多,还是那女人。这次我看到她的肩膀,很纤细的削肩上披着白底紫花睡衣,她对我说话声音尖细,即使刻意压低还是让我耳膜异常难受,和预料的一样她声音满是敌意,显然她知道我是何人,为何而来,而掩盖住她身体的铁门就是此刻她唯一自我保护的龟壳。
“你就是那女人。”她故意把“那女人”三个字说得清晰,她想折辱我最好是令我知难而退。
“你就是他信里说的那个总缠住他的女人。”我故意激怒她,显然我得逞了,她恼怒着想再一次将我拒之门外,但我这次早就有了准备,我用力顶住不让门再次闭合。两个女人角力着,相持很久都没有放弃打算,最后我一面推着门一面要挟:“你如果把门关上,我就在门外朗诵男人写给我的信,里面有你们做爱的细节。我是个播音员,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念得声情并茂的,我会让邻居和每个路过的人都被吸引过去。”
门那端的阻力骤然失去,我几乎是跌着进入,她整个身体竖在我前面,恨恨说了句,“不知羞耻的女人。”我这时才发现她穿的睡衣上竟然也是印着紫色丁香花,前面四朵,后面想来也是四朵。
“他在哪?”我质问她,理直气壮得像在索回自己赁出的物件。她坚定的回答:“我不会告诉你。”我感觉到她语气内含有虚弱,这让我平添自信同时也生出几分奇怪来。我恶狠狠注视她,她表情越来越怯弱,我知道自己终于获胜了。
很久,她终于又一次说话。我听到一声叹息:“他离开这里了,我们谁都找不到他了。”
4、四天前
我寻访他工作过的地方,那些地方都是那女人提供给我的资料。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寻访无多大意义,那些地方早被那女人探访过无数次,我也知道自己必须还要找寻,如果不想无疾而终,唯一成功机会就是在她翻过的荒垣里继续找寻一遍。我断想,他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特意为我准备的。
他许多同事都知道我的存在,这让我很惊讶,原来我们的恋情在这个城市里是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他们也都刻意回避与我交谈,整一上午我被鄙夷包围着,在众人漠视中,第一次感觉自己很下贱,直到离开那里的时候才算有个男人搭理了我。我当时被正午阳光曝晒得毫无生机,他就隐蔽在一个角落,在我将走出场区的时候突然出现,很是让我惊魂失魄了片刻。他看着我失态的样子放肆的笑了。
“你就是那个有着八朵紫丁香的女人。”我后来知道与我说话的人是大刘,是他朋友之一。
“你一定是他最好的朋友,否则你不会知道我。”我问大刘。大刘剧烈地笑,仿佛刚看了个黄色短消息。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话里有什么可笑,也许像我这样一个因为八封信就远隔千里来找从未见过面的男人的女人本身就是笑题。
“我和他几乎不认识,但我们这里没有不知道你的,你们的事早就传遍整个城市。”大刘对我说,边说边斜视着,他的表情袒露着不怀好意。
“你能帮助我找到他吗?”我低声下气地恳求他。
“你会考虑和我来次一夜情吧。你一定会的。”他直接的说,可能把我想象成非常下贱的女人,“我觉得你长得还算不差。”
犹豫,然后抬头断言:“你先帮我找到他。”
大刘再一次剧烈大笑,笑得气都喘不过来,手指对着我不断颤动,笑完他对我说:“那家伙已经死了,你怎么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