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应约的人陆陆续续到齐了,今天来的这些人,艾米看着自然都很眼生,盛杰看来对他们也不很熟悉,都得通过侯俊的引见才能认识。

艾米没有坐在盛杰的旁边,她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不需要侯俊向她引见这些人,因为她根本就不想认识这些人。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住盛杰,绝不能让他再次复吸。她总感到盛杰这次戒毒有失败的可能,而失败的原因就在于他要接触什么人。

几天来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她亲眼目睹了盛杰的决心和毅力,也亲眼目睹了盛杰所受的煎熬和折磨。她期望着她的计划能够实现,她巴望着盛杰能再扛几天,说不定几天后他就真的戒掉了,她相信这一天会来的。

今后几天,是盛杰戒掉毒瘾的关键时刻,艾米本来是不许盛杰离开新代世园的,更不许他接触任何人。可是,事情来得非常紧急,侯俊的电话不断,并一再强调,这事只有盛哥出面才能解决,不然将会有大乱子。无论侯俊怎么求艾米,艾米死活就是不同意。今天下午,侯俊来到了新代世园闯进了家里,他要求和盛杰单独谈一会儿,他俩在楼上单独谈完之后,盛杰穿好了衣服来到客厅,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去会会那些想见到他的人。

艾米了解盛杰的个性,此时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艾米没有再坚持,她妥协了,可她提出要跟他们一块儿去,盛杰瞧了一眼艾米,他没反对。

就在临出门的一刹那,艾米看到盛杰的鼻头有些发红,并不断地用手指揉搓鼻孔。艾米的脑袋“嗡”的一响,他怀疑他俩单独谈话的时候,侯俊又给盛杰吸食了什么。

艾米想问问侯俊捣了什么鬼,可侯俊已发动了汽车,艾米刚一坐进那辆新宝马,侯俊就踩大了油门,很快驶出了新代世园,向着西长安街巴西烤肉馆奔去。

盛杰见要来的人都到齐了就说:“虽然以前咱们没见过面,但彼此也都早有耳闻。大家不必客气,一回生二回熟,打今儿往后咱们就是朋友,来,各位请坐。”

来的客人对盛杰的招呼都没有回应,他们拉出了餐桌的椅子,坐下后彼此看了看。

“侯俊比我比诸位都年轻几岁,是咱们的小兄弟,有些事情他做得不见得妥当,还请诸位多多包涵。今儿大伙能来赏光赴宴就是瞧得起我,我也绝对做不出对不起大伙的事。”盛杰说着,给所有的宾客都倒满了酒。

“用他那辆‘宝马’抵债,恐怕说不过去吧。”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说。

盛杰抽了口烟,瞧了瞧那年轻人说:“你指的是钱吧?说到钱就好办了。只要你们别再难为侯俊,那就出个价吧。”

“三辆‘宝马’的数。”那年轻人说完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好说,那就一言为定。”盛杰干脆地答应着。

“盛哥是个痛快人,我们不求您留下什么字据,就请您把这杯酒干了为证吧。”年轻人站起身来举起了酒杯。坐在他左右的几个人也都“刷”的一声站起来,举起了眼前的杯子。

艾米从角落里也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显出了紧张的神色。她知道这杯烈酒盛杰要是喝下去,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她太有经验了,吸毒的人和刚戒毒的人是沾不了烈酒的,烈酒喝下去要是没什么反应,就证明这个人戒毒很有希望;烈酒喝下去要是有强烈的反应,就证明毒瘾仍在困扰着他,要不然这个人根本就没戒。

侯俊跑到盛杰的身边,抢过盛杰手中的酒杯说:“哥们儿们,我替盛哥干了吧,连干三杯行吗?”

那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盛杰点点头,不慌不忙地拿过侯俊手中的烈酒,一仰脖子喝干了。

艾米注视着盛杰。

盛杰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从惨白变成暗青,前额上滚着豆大的汗珠,他突然往前一探身,把刚才喝下去的酒,连同胃里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艾米痛苦地坐到了椅子上。

深夜,从新代世园的那幢房子里,透出来微弱的灯光。艾米在客厅里、厨房里到处找着东西,她明明记得她把一瓶“爱托非”,藏在了一个什么地方,可这一急就怎么也想不起来藏在哪了。这瓶爱托非是准备救急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艾米肯定是不想用它的。前几次盛杰戒毒的失败,就是太依赖这种替代品了。每当毒瘾发作的时候,他就使用这种白药片,其结果是毒瘾没有减轻,反而倒依赖上了爱托非。不过,这种替代品确实能够缓解盛杰的痛苦。其实,艾米是极其痛恨这爱托非的,可今天晚上不得不找到它,因为她从来没见过活着的人,比死人还难看。

艾米把客厅厨房都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那瓶爱托非,急得她把楼下楼上的厕所也翻遍了,可仍旧找不到那些白药片。她又返回卧室,正要去翻床头柜,她停住了,她惊呆了,她发现盛杰正在跟死神搏斗。也许是那杯烈酒起的作用,他现在躺在卧室的床上,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冷,可他全身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了。已经很枯瘦了的他,现在又把身体缩成一团。她忽然觉得盛杰小了很多,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人,曾经就是那个壮实体面的盛杰。

艾米忍不住哭了。她扑到床上,抱住盛杰哭了。她有种预感,盛杰随时都会离她而去。

盛杰的呻吟突然停止,四肢和面部在剧烈地抖动。

“盛杰,盛杰!”艾米哭喊着,“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呢,天哪!”艾米急中生智,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突然脱掉了所有的衣服,扒掉了胸罩,把乳头对准了盛杰的嘴:“这样好受一些吧,来,吃,吃。”

那成串成串的泪水,掉在了她的乳房上,掉在了盛杰那麻木不仁的脸上。

艾米忽然又站在床上,扭动着腰臀,对着盛杰说:“你看,你看哪,我美吗,我性感吗?”见盛杰仍没任何反应,她扑倒在床上,躺在盛杰的身旁说:“抱抱我,摸摸我。”说着她抓着盛杰的手,在自己的胸上、身上摸,可是,盛杰的手比冰还要凉。

“天哪,作孽呀,我的命……”艾米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无助地抽泣着。

艾米,无知的艾米,她哪里知道,她的这些办法都是无济于事的。对一个深陷毒瘾里的人,性对他来说早已麻木了,企图用性来转移他的痛苦,是根本做不到的。

在林子里昏睡了整整两天的王起明,今天回到了北京。他出了机场两眼就四处张望。他在寻找艾米和艾米的汽车,在哈尔滨上飞机之前他和艾米通了电话,艾米答应要到机场来接他。

王起明点上了烟刚抽了两口,艾米的凌志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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