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明明自己挂了儿科号,自己来到了诊室。看病的大夫对小小的明明又是佩服,又是担心,格外地照顾了她。明明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两个小时,打完了点滴后,乘着公共汽车回家了。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情,陈之行依然觉得不可思议。9岁的小女孩,胆量从何而来,主意从何而来?作为父亲,他是应该为此而欣慰,还是应该为此而心酸?
陈之行坐不安,立不安,干脆围着办公桌转了起来。转了两圈,又重新坐下来,呷了两口茉莉花茶,拿出钥匙打开了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封今天中午到达的特快专递。
就在他准备离开承新赴家乡省城给女儿开家长会的时候,秘书田军把这封特快专递送了过来。特快专递是普通的特快专递,没有厚度,只在右下角有一个拥挤着的突起。
他用力捏了捏那个拥挤着的突起,很硬,像金属,像石块。直觉告诉他,这个突起和以前他收到过的那两个突起是同一种东西。下意识的,他没有拆开。
此刻,陈之行又一次把那封特快专递拿在手里,仔细地打量了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之后把封条撕掉,挣开信封往里看——果然是……
他把那颗小小的,尖尖的子弹在手心里攥了攥,又松开。抛向空中,又接住,又一次抛向空中,又一次接住。
他怕吗?
如果不怕的话,为什么从来不让女儿在学生登记表上填写他的信息?为什么从来不让亲人们对外透露他的细节?如果不怕的话——为什么连个小小的家长会,都不能亲自出席一下呢?
他怕吗?
如果怕的话,他当初就不会走上纪检这个工作岗位!更不会在查处震惊华夏的“宏远大案”中冲锋陷阵,一往无前,并且——始终如一,从没有犹豫和抱怨。
手机响了,是1号手机,主叫人是市委书记李凯朋。陈之行连忙抖擞精神,声调振作地说:“书记您好,有何指示?”李凯朋笑了,说:“明天一早就赶回来吧,直接到我办公室!”陈之行问:“有事儿吗?”李凯朋说:“大事!”陈之行问:“现在可以吗?”李凯朋愣了,“现在?你不是在宏远给明明开家长会吗?”陈之行站起来,使劲跺了跺脚,说:“听见了吗?”李凯朋一愣:“听见什么啊?”陈之行笑着说:“没听见你的头顶刚刚响过一阵闷雷吗?”陈之行说完,又使劲跺了跺脚。坐在办公室里的李凯朋抬头望了望顶棚,问:“之行,你在哪儿呢?”陈之行说:“我就在办公室,家长会让静宜去了。”李凯朋松了口气,语气干脆地扔下三个字:“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