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了最后一门,天气出奇地好,冬日里的阳光暖暖的,穿过法国梧桐的树叶洒在身上。
一身轻松地走下楼来,明天就要回家了。
楼门口,苏阳站在那里,睫毛在阳光下闪着光。
顿时失语,三秒钟的惊慌。
你,怎么在这里?
他笑了,笑容温暖。
等你。最近好吗?
好。
明天回家?
嗯。
苏阳递过来一个纸条,不敢看,攥在手心里。世界在面前翻来倒去,失去了思维,也失去了语言。
我们家的电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会等的。然后跑开。
看着那个高高带有点羞涩的背影,心忽然抽搐了起来,阳光顿时充满了忧伤。
蓓蓓,只有爱情能令她受伤的蓓蓓,从小就保护着我的蓓蓓,她说起苏阳时一脸幸福和憧憬的样子在脑海中闪过,我咬了咬嘴唇,没有觉得疼。
我和蓓蓓都是物质至上的人,简单说,就一俗人,从小就充分显示出了我们两个媚俗的端倪——视财如命,贪图享受,所有的钱都用在吃穿玩上。我们也有赚钱的欲望,除了一笔不少的奖学金外,没钱花的时候,我们就写婉约的文字,骗少男少女的眼泪,以及他们钱包里的钞票。别人都是硬座回家,我们两个毫不犹豫买了卧铺,钱财身外物,舒服,舒服才是硬道理。
然,站台上,意外地遇到了苏阳。同一辆车,苏阳需要在我们的城市转车继续北上。蓓蓓拉着我,整日流连于硬座车厢,和苏阳的同学同乡们挤在一起打牌聊天,杀得你死我活人仰马翻。我不会打牌,静静坐在一边。苏阳说,来,坐这边,我教你。
不了,苏阳。我可以看到蓓蓓专注于你的目光。
蓓蓓一屁股坐了过去,苏阳,你教我吧。看着他们并排的身影,那么和谐,郎才女貌,这才是对的。
我回到了卧铺车厢,躺在铺上,懒得动。眼泪不知觉地流了下来。他们的快乐是他们的,与我何关?而我的伤感也只有自己能看得见。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上盖着苏阳的外套,把外套捧在怀里,我闻到了青草的味道。
蓓蓓还坐在苏阳的身边,很乖的神情,孩子般的,我有微微地心疼。
冰蓝,吃根香蕉。苏阳说着挑了一根最大的,仔细剥好,却送到了蓓蓓的手中。然后又拿起一根。
苏阳,不用了,我自己来。
蓓蓓冲我幸福地笑着。
北方的冬天,冷得彻骨。一下车便打个冷颤,虽是典型的北方人,却实在怕冷,手脚总是冰凉,整夜也暖不过来。
苏阳把我大衣后面的帽子拎到了我的头上,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我差点流泪。而蓓蓓全部看在了眼里。我不敢看蓓蓓的眼睛,她是如此聪明敏感的女子。
这个寒假特别得长。我将苏阳的电话号码烂熟于心,每每抓起电话又犹豫着放掉。
除夕之夜,电话铃声大作。
冰蓝,新年快乐!是蓓蓓,丫头急匆匆地说,知道苏阳的电话吗?我要成为第一个祝福他新年快乐的人。
午夜的钟声敲响,烟花分外灿烂,我的心也如烟花般地炸开,在这万家欢庆的日子里寂寞了下来。
爱情,原来如此忧伤。
整个冬天,我没有给苏阳电话。
返校之前,我病了,高烧不断,住了两个星期的医院。晚了八天到校。
教室里,环顾四周,没有苏阳的影子,心里空落落的。
晚上蓓蓓来给我接风。老婆,你病,苏阳也病,你们两个是不是约好的让我心疼?蓓蓓娇嗔。我低头,苏阳,他病了么?
第二天,苏阳来了,心头的重担总算落地。下课时,他追了上来。
怎么昨天才来?你瘦了。他说。
我没说话,笑笑。其实,你不也是今天才来,怎么知我比你提早一天呢?看来,你心里是有我的。残忍的安慰。
见到蓓蓓了么?
还没。
她很担心你。
冰蓝,他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是的,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何必要让我们进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我们仍旧一起自习。我和蓓蓓坐在教室的两头,各怀心事。每天晚上10点,教室就要熄灯之前,苏阳总会在我的桌子前停留一会儿,冰蓝,走吧。
你先走吧,我还得再看会儿书。
苏阳,等等我。于是,我看着蓓蓓和苏阳成双地离开。
我的世界开始长草,总觉得要失去两个我最重视的人。梦里,我独自在野草疯长的荒野奔跑,找不到方向,跑不到头。
我又得了一大笔稿费,蓓蓓让我请客。于是,我请了苏阳,以及一些大家都熟悉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