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小狐狸,他因为喜欢小王子而喜欢上了麦田的颜色,而我,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喜欢上了无聊的系统工程课。
蓓蓓,跟我一起长大的孩子,我们从五岁认识,一直到大学毕业,从未分开过。那时候她扎着羊角小辫儿,站在墙角,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那是对我流行歌曲的启蒙,注定是个早熟的孩子。
“小破孩儿,拿出钱来!”几个高我一头的小男孩把我从沙堆前揪了起来。我死命捂住口袋,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口袋里是爸爸中午给的五分钱,可以买一根冰棒和两粒水果糖,于我来说,这是奢侈的。小男孩揪住我的衣领,削铅笔的小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快点!”我挣扎着,一句话也不说,奋力保护着自己的口袋。脖子上冰冰凉的一阵刺痛,我不哭,从小我就是个隐忍而又倔强的孩子,爸爸说,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也是如此安静。就在这个时候,从墙角突然蹿出了一个小女孩,羊角辫子,很漂亮的眼睛,手里却拿着两枝沾了粪便的柳枝,朝那些小男孩身上一阵乱抽,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小心啊小心啊,屎巴巴!”小男孩全都掩鼻而逃。小女孩跑上来,用干净的小手帕给我擦着脖子上的血痕。于是,在那个夏季的午后,五岁的我认识了六岁的蓓蓓,那个漂亮的瓜子脸大眼睛的蓓蓓。
蓓蓓对我一直像姐姐对妹妹一样,很是照顾,那时候,我个子小,总受欺负,还不吭声,除了用怨恨而又倔强的目光看着对方,没有任何别的反应。如果目光能杀人,我想,对面的人已经死了千百回了,直到现在,爸爸还说,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人,而我,已经养成了习惯,可以在瞬间将目光变为零度。那时候,蓓蓓总是替我出面摆平欺负我的人,那小妮子,天生外向,且受不了一点委屈,也由不得我受任何的委屈。有这么一个大姐大罩着,我的童年比预想的要顺利。无论是在幼儿园还是在学校,蓓蓓总是趾高气扬的公主,谁都不放在眼里,在她身边俯首称臣的也比比皆是,惟独对我,蓓蓓是言听计从,就算只有一个苹果,她也会先让我吃。这样的朋友,莫非是前世结下的恩怨情仇。蓓蓓说,丫的,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二两小酒,这辈子赶着来还,小妞儿你还总不领情。
岁月是满墙的青藤,一载一载地黄了又绿绿了又黄。
我们开始看汪国真,看徐志摩,看琼瑶,看三毛。我们喜欢同样的音乐,同样的书,同样的电影,同样的信笔涂鸦。我们读彼此的日记,并在对方日记上写下自己的感言,甚至,我们喜欢同样的男生。
站在操场上,看着喜欢的男孩子走过,心如撞鹿,彼此嬉笑希望引起一个回眸,那样小小的心事啊,谁都不说,谁都清楚。晚上,躺在同一个被窝里叽叽咕咕各自憧憬。
蓓蓓写漂亮的文字,唱动听的歌。我们相约考C大的考古系,然后世界各地游荡去找恐龙蛋和草履虫。天蝎座和双子座的女孩子啊,星象书上说,这是不好相处的两个星座。
我们如约进了C大,只不过都没有学考古,那个童年的梦,就像一只美丽的昆虫,被缠在了松脂中,化为了心中的琥珀。蓓蓓学了国际贸易,我居然学了管理工程。
理工科的院校,飞进了蓓蓓这只美丽的蝴蝶,美得张扬眩目。我,是蝴蝶身下的夜来香,是的,一种有毒的黄色花朵,只在暗夜开放。我用毒液保护着自己和蓓蓓,我对自己说,冰蓝,你绝不能伤害蓓蓓,也不能允许她受任何的伤。蓓蓓是个要强的孩子,看起来坚强,其实脆弱,常常不知所以的极端。用我的话就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并且日趋明显。
蓓蓓的追求者不计其数,个个如履薄冰。
蓓蓓说,除了你,其他人概不入眼。我便大声感慨此生怎未沦为男人,看来是天妒红颜啊。小样儿吧你,蓓蓓总是斜睨我一眼,风情万种。我们两个就像玻璃一样,除了上课睡觉不在一起,其他时候如影随形,穿着漂亮的衣服,在操场上招摇着粘眼球,然后摆出一付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姿态。
直到遇见苏阳。
世间存在着劫数,上帝是公平的,他看不得太多的快乐,总是要造出种种的事端。上帝不是来拯救世人的,他只是把困难和悲苦广泛撒播,让人们在磨砺中成长,继而在悲苦中开出幸福之花。
然,何处花开?
让开让开让开!
我骑着蓓蓓那辆没闸没铃的破驴从学校的大斜坡上冲下来时,汗流了一背。心里暗骂,这个死蓓蓓!蓓蓓用她的破驴换走了我新买的山地车,跟同学郊游去了,而我,在这无边的斜坡上大出洋相。
啊啊!快让开啊!!!
正顾不得淑女姿态狂呼乱叫的时候,斜地里杀出一个结实的男孩,手里还捧着一摞书,看样子刚从图书馆出来。真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