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的春节,我前后总共在家呆了没一星期。大年初四便匆匆从江苏赶回上海,愤怒的父母虽然动用各种手段和势力横加阻拦却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背着个包笑嘻嘻地和他们挥手拜拜,然后屁颠屁颠地跳上开往上海的长途汽车。
真搞不懂,我都大学快毕业的人了,他们干吗还那么想管着我,难道我会按照他们规划的道路去前行我的人生吗?
根本不可能,我是自由的。
虽然在家时日短暂,但我却胖了足足十斤,平均一天胖一斤半,这是什么速度啊!太可怕了,上海GDP增长速度也不过如此吧?总之,当我顶着十斤肥肉出现在上海,出现在童童面前时,此恶人仿佛看到了外星人,立即瞳孔放大,然后对我尖叫:“猪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太过份了。”和我一起回学校的路上,童童抱怨了整整一路,好像我刚刚强奸了她一样。
我虽扪心自问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在童童百般羞辱下还是觉得很理亏,于是发誓立即减肥,不把这十斤肥肉减没了绝不罢休,只是诺言许了不下一千遍,却没想到童童依然不依不饶:“真不要脸,居然可以胖成这样,简直面目全非哦,你看看人家小郭,多瘦,多精神,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当时我正在大口喝着可乐,听到这话,顿时毫不犹豫地将口乐喷到了童童脸上——我体重差不多要有70公斤,而郭敬明,估计也就70斤的样子,和他比什么不好,和他比瘦,这……这不搞笑吗?
不过说起郭敬明,我突然想到,自去年底上海一别后,除了春节那天打了个电话彼此说了声祝福外,其他时间都还没有和他联系过呢,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在忙些什么,过得快乐不快乐。
我决定一到宿舍,立即给他写mail,嘘寒问暖关心一下,怎么说也是好兄弟嘛。
石涛寒假没回重庆,我回到宿舍时他自然是在打星际,我忧心忡忡地对他说:“别打啦,快毕业了,赶紧找工作吧,否则会饿死的。”
石涛抬头,用混浊的眼神看了我眼,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然后继续埋头熟练操作着键盘和鼠标。
估计他是打星际给打傻掉了。
收拾好行李,送走童童后,天色渐暗,我站在窗口,让冷风吹着,看着外面阴沉的天,不时有零星的炮仗声在广袤的空中漂浮,多少显得很落寞。我快毕业了,怎么这么快?几年大学,光学会吃喝玩乐,什么有用的本领都没学会。走上社会,我到底能做些什么?我又到底想做什么?
我无法回答自己。
于是,我又开始无法自拔地陷入一种悲伤情绪。
悲伤的时候我总是思如泉涌,于是我赶紧打开电脑,趴在键盘上劈里啪啦敲打了起来,很快就写了封长达三千字巨阴郁的mail,想也没想就给郭敬明发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便收到郭敬明的回信:
一草:
怎么快就回上海了?不要怪我最近没有和你联系,我知道这学期你应该忙你毕业的事了,所以很多事我不敢烦你。看到你的信后我心情也很沉重,没想到你现在有那么多的悲伤无法释放,如果你想哭,那你千万别憋着,因为保留眼泪的感觉像凌迟,很痛很痛。
我最近状态其实也不是很好,每天有考不完的试。我始终处于内心流离失所的生活,赶稿子赶到深夜,然后第二天抱着很多书去考试。我在黑夜中总会看见大把大把的幻觉,迷幻的色彩,像是凡高的蓝色鸢尾。我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寂寞要开开心心,要一脸阳光明媚,可是很多时候泪水总是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也许我真的不该拒绝长大,一个人不可能像彼得·潘一样永远做个小孩子。可是那天我看《小王子》的时候我是真的哭了。其实我们有太多的寂寞和太多的喧嚣。只是它们总是分批分批地到来。于是我们就觉得极端,极端之后是一场末世的漂泊,不管是关于脚的还是关于心的。
我和小许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糟糕,小许好像有事要告诉我,但无论我如何问,她都不会说,我好怕她从此就不理我了,那我怎么办呀?我是真的舍不得她的。
再次希望你快乐,我把你当成一辈子的朋友。
郭敬明
2001年2月7日
原来不快乐的人并不是我一个,看着郭敬明这封mail,我的心居然获得了稍许安慰,我想我真的是一个太自私的家伙。我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兄弟痛苦之上呢?
同学们好像约好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早早的都回到了学校。只是再也不会像大一大二那会儿,寒暑假回来后忙着和彼此分享假期里的快乐以及各自家乡的精美食物。每个人看上去都忧心忡忡,我知道,面对毕业,没有人可以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