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入森林,黑暗便似乎从森林深处呼啸一声,涌了过来,包围了他的身影。
张小凡停顿了一下,心里一动,但过了片刻,眼睛渐渐适应了森林里的环境,夜空上方残余的月光还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了下来,落在无人处,有隐约的光亮。
森林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有白日的鸟鸣,没有野兽的呼吸,甚至连往常随处可听见的低低虫鸣,在这个夜晚,似乎也听不到了。到处是高大而耸立的巨树,巍峨挺立,在黑暗中,如默然的战士!
只有风声!
从远方大海深处吹来的海风,拂过了森林的上方,吹动了树梢,沙沙作响。
幽暗深邃的森林中,少年独自前行。
张小凡的思绪,忽然飘荡开去,在这个幽深的森林、寂静的夜色中,他突然回忆起了许久、许久以前的往事:昏黄的灯下,还是孩童的他,依偎在娘亲的怀抱,对着外边的夜色,瞪大了眼睛,有淡淡的恐惧……
原来,不经意间,那一段过往的岁月,已经离了这么远了。
他合上眼睛,深深呼吸,然后甩了甩头,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他却并没有发现,在他走来的路上,黑暗深处,忽然无声地亮起了两团红色的、像是燃烧着恨意火焰的光芒。
如一个人,愤怒的眼瞳!
田不易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了,道:“怎么搞的,这么久了还没来?”
苏茹看了他一眼,道:“哪有这么快的,大仁跑过去找他,他再从大力尊者那里回来,就算用跑,也要一段时间。你总不能让他为了这一点事,便腾云驾雾地飞过来吧?”
田不易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怔了一下,道:“奇怪了,东海这里的天色怎么变得这么快?”
苏茹看了看周围,也微微皱眉应道:“是啊,刚才还亮堂着呢,转眼就乌云盖顶了。”不过她却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话题一转,问起另一件事去了:“不易,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有一事不解。”
田不易看了看她,道:“什么?”
苏茹道:“如果小凡真如萧逸才所说的与鬼王父女相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与苍松师兄说才对,这一点他应该很清楚。但他却私下对你说了,反对苍松师兄相瞒,而他平日里和我们大竹峰又并非很熟,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田不易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个人,不简单的。”
苏茹眉头微皱,道:“怎么?”
田不易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沉吟了一会,道:“据我所知,掌门师兄这些年来,专心参道,门中之事,已是渐渐不再理会,平日里的烦琐之事,大都交给以苍松为首的几位长老处理。”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冷笑一声,道:“如今门中有人私下议论,苍松现在已经是住在龙首峰的掌门了。”
苏茹身子一震,面上有担忧之色,拉了拉田不易的袖子,低声道:“这话你可千万不可在外边胡说。”
田不易点了点头,道:“我自然明白,你放心吧。”
说完,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你也知道的,我们青云门两千年来,特别是从青叶祖师创下青云七脉以来,这掌门之位,一向是由长门通天峰里的弟子接任的。但如今……”
苏茹笑了笑,接着他的话道:“但如今,苍松师兄在门中德高望重,道法又强,声望更是仅次于道玄师兄的人。本来萧逸才接任掌门像是并无异议的事,如今看来,却似乎有些疑问了。”
田不易淡淡道:“而且这二百年来,苍松他一直执掌青云门刑罚之事,平日里说一不二,除了道玄师兄,他早已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萧师侄有些担忧,也是正常的。”
苏茹低下了头,半晌才道:“不易,这掌门之争,牵涉颇大,你不要陷得太深了。”
田不易摇头道:“我何尝不知,但我乃是一脉首座,如何能躲得开去。今日萧逸才既然向我示好,多半便是为了日后相争,留下一道情面。反正我们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茹叹息一声,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呜”的一声,森林里不知名的深处,忽然有一阵阴风,吹了过来。
张小凡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发凉,又看着满天树影,婆娑舞动,几如妖魔。他眉头微皱,只觉得今晚这森林里鬼气森森,大是不同于往日。不过随即又想,在此处住了许多日子了,从来也不见有什么邪物,难道天色暗些,便有了吗?
想到这里,他自己心中便也好笑,就要往前快步走去。
突然,在他身后,鬼嚎之声霍然而作,直逼入耳。张小凡大惊失色,立刻转过身子,面色立刻就白了几分。在身后来路,黑暗之中,缓缓亮起了一个闪烁着暗红光芒的骷髅头,飞到半空,旋转不已。
只见在那鬼哭声中,这红色骷髅头逐渐停下,面孔正对着张小凡处。张小凡只看见那深陷的眼空里,竟仿佛有几点幽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片刻之后,在这鬼物背后,却又缓缓升起了两个身影,衬着红色骷髅头的光芒,张小凡看见了其中一人是个高瘦老者,面目狰狞,容貌干槁,几乎是皮包骨头,看去倒似乎与那红色骷髅头相差不远,一双眼恶狠狠盯着张小凡,大是愤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