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性面具里的扬花(1)

可惜我无法放过自己,依旧戴着冰冷的面具,在自己做的茧里纠缠着,混乱着,幸好这夜色掩盖了我所有混乱的情绪。

我叫黎亦静,24岁,单身,杂志社编辑。主要负责生活版的“同城男女”栏目,针对现代爱情编辑一些含有观点看法的稿件,同时也处理读者来信、来稿。杂志社在兴中东路的亚美力大厦F座,略微狭小的办公室一面临街,每到午后,淡淡的阳光就穿进来,落在地板上,明晃晃的,猛地,还有些晃眼。

我望着办公桌上堆积的稿件微微有些头疼,可更头疼的是刚才妈妈的来电。她要我下班后必须去她那儿吃晚饭,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我说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她语气严肃地说了句回来就知道了,就直接挂了。本以为是什么紧要的事,我被折腾得一下午都心神不宁,下班急忙赶过去,一开门却见妈妈满面笑容,丝毫不见电话里的严肃。

“妈,你这是……”我微微有些诧异。

“你妈要给……”

“老黎!”

“爸,我妈要干嘛?”

妈妈拉我走进卧室里,才说:“一会儿有客人来,你先收拾一下。”

“谁呀?”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转过来说,“把你那头发梳梳,乱七八糟的。”

我一照镜子,果然,优雅形象全被这一头乱发给毁了。三两下挽了个马尾上去,电话响了,是尹一琪。

“出去吃饭吧,完了正好带你去Ibiza BAR。”

“我在我妈这儿呢,说是一会有客人来,这不正让我收拾着呢。”

她“噢”了一声,忽然夹着笑意说:“该不会是给你相亲吧?”

我一愣,然后冷笑两声,恶狠狠地说:“尹一琪,我告诉你,要是真被你说中了我跟你没完。法国海鳗汤,哈根达斯,外加摩卡。”

她在那边已经笑得花枝乱颤天翻地覆,半天才恢复正常。我们就这么赌下了,为了法国海鳗汤,哈根达斯,摩卡和所谓的相亲。

刚挂掉电话,门铃就响了。我心里还盘算着与尹一琪之间的这个赌注,于是快步走出去,却见门口站着个男人,彬彬有礼地问候着妈妈。

我心里一沉,不禁暗想该不会真的让尹一琪说中了?事实上,的确如此。这是个相亲晚餐,我懊恼羞愧又愤怒,好在那男人长得并不难看,棱角分明,坚毅饱满,才多少有些心里安慰。

在妈妈的介绍下,我知道他叫陆晋,网络公司里的软件开发工程师,算是一份不错的职业。他言语不多,面孔上始终挂着礼貌性的微笑。面对这样的微笑,我也不好发作,只得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尹一琪,并暗自谋策去实现赌注的日期。

厨房里不断地响着菜入油里的嗤啦声,我们沉默着,彼此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觉得尴尬。最终,他轻微地咳嗽了一下,说:“黎小姐,在哪儿工作?”

“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我说,“在杂志社做编辑。”

他呵呵一笑:“我觉得编辑这工作似乎天生就是给女孩子做的。”

我一笑,说:“也有很多男人从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女孩子文文静静的,从事编辑非常合适。”

“你看我很文静么?”

他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见我不语,也不再说什么。

晚饭我吃得很快,因为我巴不得快点消失这现场。草草地吃完就准备离开,妈妈使劲瞪我,我故意视而不见。陆晋也站了起来告辞,我心想,这男人怎么这么爱凑热闹。瞥他一眼,竟见他满面笑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才发现楼道的灯坏了,黑乎乎的。我后悔没带照明器材,心里连声哀叹。

我们哆哆索索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好几次脚下一空,险些摔倒。陆晋很绅士地要求帮助我,黑暗里他的面孔朦胧模糊,可声音却清晰地在身边环绕。望着他伸到我面前的大手,我微笑着礼貌回绝。窄小的楼道,黑暗的视觉效果,如果再加上暧昧的肢体语言,不知道会碰撞出什么样的后果来。我礼貌地回绝也是在我的面具之下强撑起的虚伪的墙,他不会知道。我想我真的是很虚伪,很双面,但是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却也会大骂自己水性扬花表里不一。

终于摸到了楼下,寒冷的风瞬间钻进皮肤,惹得我一阵瑟缩,天空里飘洒着晶莹曼妙的雪花。街道上清冷寂寥,行人稀落。一盏盏橘色的路灯顺着路的边沿向远处伸展,或弯或直。

我们一直沉默着走到车站,等车的空档里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先送我回去,然后直接转车回家。正说着,车来了。我们坐在最后面,橘色的光亮随着车子的飞驰而忽暗忽明。到中心广场的时候,我们意外地发现有许多人在广场里放烟花,五彩缤纷眩目夺人。我望着天空里灿烂却转瞬即逝的烟花,心莫名地抽动,忍不住叹息。

“这离你的住处还远么?”陆晋问。

“还有一站,不远。”

“那就在这儿下车吧。”没等我答应,他拉着我的手下了车。他的手温暖干燥,我挣扎了一下,却没能逃脱。一直走到广场里的时候,他才放开。

只听轰的一声,我仰头一看,一朵迷人的烟花在黑色的天空里绽放,宛如黑色幕布上出演的伤感的爱情电影,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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