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寻踪》(1)

[唐朝手碰了碰我的胳膊肘,指了指玻璃球,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发现玻璃球里的指尖开始随着声音转动起来,然后,指到西南方时轻颤不已,但不再转动。]

是的,就是那件‘秦淮灯影清旗袍’,它以一种舒展的姿态躺在那里。我捏紧手里的护身符,眼不敢眨一下,只怕它会忽然飞起来,或是幻化出骆太太及死去的小贾与蔚彬。我与它,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就这么对峙着。我希望它忽然间消失,愿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境。想到蔚彬,在梦里那双卡在脖子上冰凉的手来自谁?茫然不知所措,睡衣湿嗒嗒地贴在身上,风从没有关死的窗户里钻进来,吹得我背脊发凉,我很想去换一件衣服,动了一下,却发现腿无比疲软,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还有,心下慌乱,生怕梦境里的一切都出现在现实里。

手机里还在唱周杰伦的《东风破》,我缓过一口气,拿起来一看,是唐朝打过来的电话:“喂,唐朝吗?”

“嗯,小影,你没事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难道会有感应?如果真有,那为什么云峰不会感应到?心里竟安慰又有些落寞。

“我睡到半夜心烦燥得慌,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心绞痛,一向没有这样的毛病。忽然觉得是你有事,就打电话过来。打了三遍都没有人接,真吓死我了。”

“为什么能感应到的只是你。”我呢喃着。听了他的话,有一瞬间的恍惚及感动。

“什么?你说什么?”唐朝在那边问。

“唐朝,我梦到了爷爷,还有骆太太,小贾和蔚彬。更可怕的是,那件旗袍回来了!我梦到有人掐我的脖子,我醒来时脖子还隐隐作痛。”

“啊?回来了?你确定是的吗?会不会看错?”唐朝问。

“不会,是真的。它正躲在地上。在丽江我明明把它丢到河里的,在蔚彬出事前我也有看到过它。蔚彬明明说是他挂在衣架上的,可我们回去又没有了,现在,它真的又回来了!”我盯着那件旗袍,真的想如唐朝所说的只是看错。可是,在朦胧的灯光下,它那么的清晰,墨绿的色泽,七分袖,特别是领口的珍珠,千真万确——就是它!

“小影,你别怕。有我在,为什么你会做梦?我给你的护身符呢?有这个就不会有脏东西敢靠近你的。”

我摊开心手的护身符,浅红的绸面已经被汗浸成深红,图形分明,两截断开的线荡在空中,这个小小的东西真的可以帮助我?

“不知道怎么搞的,护身符的绳子断了!我醒来的时候落在床头。”

“难怪了,护身符离身就不灵了。线怎么会断?很牢的。小影,你先把线接起来戴好,等天亮了你来我店里。”

我依言把断开的符身符打一个活结挂在脖子上。

“唐朝,我没事了,你先休息吧!”我也有些惊诧自己的镇静.其实静下来的时候我一直都不敢去深想这些事,生怕摧毁自己心中好容易伪装起来的坚强。现在的镇静,可能是因为它数番的惊吓后,而产生的免疫力。

“小影,真的没事了?你别想太多,把灯开着就没事,你先休息一会。明天我会想办法的!”唐朝的声线里充满了安慰。

“嗯,你也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帮我出主意。”我故作轻快的说。

挂了电话,我靠在床头怎么都不能入眠。我想可能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我起床,把躲在地上的旗袍拾起来,展开,摊在书桌上。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轻,生怕惊醒了它。在轻触它光滑的缎面时,我的心连同我的身体一样轻颤着。

我斜倚在床头,望着它直到天微微泛白。在天快大亮的时候我终于抵不过睡意,朦胧的睡去……

“哐当……”玻璃击地的声音把我吵醒,我惊恐地睁开眼,望向书桌,松了一口气,那件旗袍还在。我这一刻是希望它在,因为我的心脏再也无法负荷它时不时冒出来时带来的恐怖。

望向门口,看到奶奶僵在门口,双手还是端碗的姿态。顺着她的目光,我发现她盯着正是书桌上的那件旗袍。

“奶奶——!”

我起床,走到她跟前,打翻的粥已有不少溅到她裸在拖鞋外的脚趾上,空气里还冒着热气。我蹬下身,把她脚趾上的粥擦净,粥还有些烫人,我边吹边擦。等擦干净后才发现,奶奶的几个脚趾已经起了水泡。我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边找药水边责怪:“太不小心了,那么烫的粥,你去叫我起来吃就好了!看都烫成什么样了。”

奶奶并没有答腔,木然地坐在那里。我从橱窗里找到治烫伤的‘正红花油’,半跪在地板用棉棒沾了给她擦,边擦边吹气:“痛吗?痛吗?”

“影影,你不是说你把它扔了吗?”奶奶终于开口。

“奶奶,是我记错了!扔掉的不是这件旗袍,是以前我仿的一件,我自己记错了。昨天晚上我回家翻了蔚彬包里的东西就翻出来了。”她恍惚的模样让我心痛,不忍她再担心,就对她撒了个谎。

“影影,别骗奶奶。”奶奶望着我,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低下头继续给她擦药:“我骗你做什么?我这不好好的吗?奶奶,安家答应让蔚彬回李家了。昨天我也见了,他们也怪可怜的,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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