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许是终点将至(1)

幽深的天牢,尽头是一所石砌的小屋,专为罪大恶极且爪牙甚广,有劫狱之险的死刑犯准备。四周俱是尺许厚的石壁,只有门缝处微微漏出些外间的烛火之光。素素唯一可以判断时间的工具就是狱卒送饭的节奏。

这个地方也是蓉蓉选的吗?当年她也是这样被断绝思母之心的吧?

素素静静地靠在墙角。这里除了空气,连耗子都进不来。地上是干净冰凉的青石板,和四周的墙壁浑然一体。除了阴冷,还是阴冷。既然睁眼闭眼是一样的,就没必要撑着眼皮。她索性闭了眼睛,静静地默念口诀。只要没死,就有希望。

死寂的石屋里,偶尔响起拉动铁闸时的“嘎嘎”声,狱卒吆喝着扔进一碗又一碗泛着骚臭的白饭。

大概送到第三次的时候,素素突然觉得铁闸拉动的声音异样的宏大,一束光亮照在自己的眼皮上。有人来了。

在黑暗里久了,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分外敏感,空气中传来轻柔的震动,素素敏感地体察到几处要穴的皮肤有危险的风从外向里穿过。牛毛针?!

眼睛已经适应了半明半暗的环境,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位华服少妇,看样子,德文混得不错。

秀林高傲地站在台阶上,俯视着眼前的阶下囚。交错的铁链之中一个单薄的身形倚墙而立。牛毛针随血液运行全身,只要不运功,就不会冲破心脏,尚可保全人命。只是,针到之处,必如万蚁噬身,更有针扎骨刺之痛,简直生不如死。任你有绝顶武功,此刻也要屈膝俯首,任人宰割。秀林踏前一步,打量着。曾经高洁的额头被蓬蓬乱发遮蔽,那双曾沁寒她心肺的眼睛,在光亮的照射下蒙上些许的混浊;德文曾经迷恋过的红唇此刻挂满了苍白的死皮……素素的狼狈极大地满足了秀林。隐忍了许久的仇恨和委屈,变成狂野的血液在脉搏里横冲直撞,似乎要把胸膛激荡冲开。秀林手脚冰凉,嘴唇微微颤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咬牙切齿只冒出来一句:“白素素,你也有今天!”

素素抖动了一下眼皮,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知道方才的亮光已经伤到了眼睛,若再强睁,两只眼都要瞎。当下紧闭双目,头微微向里侧去,对秀林的挑衅置之不理。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和蓉蓉去森林里玩耍,两个人都掉进陷阱的事情。蓉蓉说过,只有先自救,才有资格被别人救。

蓉蓉,我欠你的,还给你。可是,我们还是朋友,我等你来救我。

跟着下颌一紧,秀林抢上一步捏住素素,银牙紧咬,五指并拢,指尖微曲,带着呼声从素素的脸上掠过。在这冰凉的天牢里,素素头一次在自己的身上感觉到了温暖,脸上仿佛燃起了滔天的大火,火焰中,素素听到女人疯狂的笑声。

有人阻止了秀林进一步的举动:“夫人,此人武功高强,莫要被她钻了空子。”秀林难解心中怒火,吩咐人取来鞭子,浸了桐油,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鞭子抽打在肉皮上的声音,间或夹杂着一两声闷哼。在失去知觉前,素素听到有人隐约说道:“她不能死,戴先生吩咐过,留着她有用。”

秀林走后,牢房里恢复了死寂。素素不知道自己是在多久之后才醒来的,但是体内冲撞的牛毛针让她不得不咬紧牙关,饶是如此,还是有轻微的呻吟声泄露出来。门外响起轻柔但是敏捷的脚步声,素素灵台明光忽现,至少可以拖延会儿时间,而口中的呻吟略微大了些。

回忆着方才皮肤感觉到的牛毛针数量,但愿没有错。以她的本事,逼出牛毛针并不是难事,难在如何知道有多少牛毛针进入体内。倘若少了一根,在运功的过程中就有可能吐血而亡。幸之又幸的是,她被关在这所黑屋子里太久了,眼睛失明的结果是加强了她其他感官的功能。至少这针是治不住她的。

素素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手上脚上,胳膊上,腿上点点血珠渐渐汇成一条条的血线,蜿蜒在鞭痕上,诡异地盘旋着。一共是一百二十针,江南铁家的“甲子轮回手”。秀林和铁家的渊源还真深。素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鬓边似乎有几丝乱发,素素下意识地抬了一下手。哗啦啦的铁链声,和手上沉重的感觉提醒她身处何地,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