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进府(2)

正犹豫间,赶车的性音大声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邬先生真君子也!”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就是“君子”,却也清醒了些,知道还是不能说实话——会被当妖怪的。

天气已经热起来,道路两旁也早不是人烟稀少的景象,我们时不时经过喧闹的市集。眼看就要进京城了,我才想到,他们说的现在是四月,应该是农历四月,而不是阳历。也就是说,现在差不多应该是阳历五月底、六月初了。看来,我在古代要学、要适应的东西还真多,想想以前辛辛苦苦地读那么多年书都白学了,在这里一点都用不上,忍不住又叹气。大概我实在叹太多次气了,邬先生终于忍俊不禁地看着我笑起来。

马车突然停下来,性音默默撩起帘子,示意我和先生下车。迅速地被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护着换到一辆装饰华丽颜色低调、里面陈设也舒适许多的马车上,我和先生刚坐稳,仍然没有一个人说话,马车却平稳地又出发了。趁换车时,我偷偷向四周张望了一眼,四周大部分都是空旷的郊区,但远远看到一处宫殿模样的建筑群,气势非常可观,那应该就是四贝勒府了。

在路上听性音和尚闲聊时说,位于京郊定安门外,胤■的四贝勒府原是前明内官监房旧址,其实是紫禁城一处离宫。胤■被封贝勒时,康熙皇帝将其赐给胤■后,只将黄瓦换了绿瓦,规制仍是十分壮观,五进院子都是内务府督造司贡的金砖铺地,平如镜,硬似铁(我估计自己眼睛都变成两颗心的形状了,想着要是什么时候能回家去,一定要挖两块古董金砖带着)。听说康熙赏给胤■时,他原不敢受,后来见自己的几个兄弟胤■、胤祉和胤■的宅邸比这还要雄伟,才半推半就地搬了进来,现在家里已有上千人口了,大部分都是胤■旗下在府里伺候的奴才,现今管家高福儿,就是当年随胤■去黄泛区办差,在洪水中救过胤■性命的小家奴。

马车又停了下来,性音压低了声音在帘子外说:“先生,福晋亲自来接您了!”我一惊,抬头看邬先生也是浑身一紧。

性音打起帘子,我急忙先下车,小心地扶了先生下车站定。眼前应该是四贝勒府的一个后门。我们身后是郊外一片初夏的自然景色,眼前是一直延伸到两边看不见的大红高墙,一道小门里面隐约可见巷道。门前站着一群人,一个被丫鬟小厮们簇拥着站在最前面,穿着花团锦簇的大红旗装,戴着电视剧里常见那种“两把头儿”的青年女子,显然就是福晋了。用现代审美看,她长得偏胖,但是一张圆脸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此时一脸诚恳的笑意,看着倒也顺眼。我连忙低下头,紧张地抓紧了邬先生的胳膊,他现在可是我在古代唯一的依靠了。

邬先生此时无暇注意我,他激动地说:“瘸子一介书生,怎敢劳动福晋大驾?”说着就要跪下去,我倒不由分说先“扑通”一声跪下去了,因为按照我的理解,在古代,像我这样没身份的人,要保命的话最好是没事就多跪跪。

却听见福晋“笃笃”的走路声却急促地来到了眼前,一把拉起因腿脚不便,还没得跪下来的先生。又一手拉我,说道:“先生万万不可!我家贝勒爷自从访到先生之后,每封家信都提到先生,再三叮嘱我们,先生乃无双国士,家里事事不可委屈先生。我早已吩咐家人收拾打点好了书房,日日都盼着先生平安来家呢!因我家爷说了,先生身份不便,只得委屈先生在这后门迎接,奴家在这儿替我家贝勒爷向先生道个不是了!还望先生不要怪责我们不知礼数。贝勒爷说日后回府了,再依你们汉人拜师的规矩,要立了香火正式拜先生的。这位姑娘的事我也早从性音大师那得了信儿,既是跟了先生,也是个有福的,我家贝勒爷说就便儿服侍了先生,府里不过添双筷子罢了。”

听说胤■已经知道我,立刻松了一口气,邬先生真是棵大树啊!心里不由得对邬先生连着性音都感激起来。站起来努力低着头,心里又佩服这位福晋,穿着这样折磨人的“花盆底儿”鞋还行动如此伶俐,一番长篇大论说得既随和温馨又有条有理,看来是个精明厉害的女主人,今后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啊。想着心思,却听邬先生声音都颤抖了,说:“邬某……一介残疾书生,得贝勒爷如此相待,还有什么说的?只为四爷捐此残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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