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晗说,她的失明源于OK镜的感染,那应该还是很早时候的事情了。据我所知,那种眼镜曾风靡过大江南北,在被媒体大肆披露之前,她的眼睛已经变得渐渐失去对光的感知,去过很多医院,来到北京,以为在这里可以复明。
我们三个俨然成了最亲密的战友。我和左晗八卦的时候米路扬就乖乖地坐在旁边玩他的PSP。学校有一个大大的天台,我们经常在米路扬的带领下爬上去。上面能够听到小鸟的鸣叫,呼呼的风声,米路扬还说,这里还能看到蓝蓝的天空。
曾几何时,我和苏非在有星星有月亮的晚上也爬上过学校的天台,他也曾被风吹掉的玻璃割伤手臂,那些鲜血间接地割伤了我的视网膜。见不得血,见不得伤害。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我常常听到姐姐念叨着还有多少天多少天高考。我在墙壁上摸索着刻上“韩夏夏到此一游”等等,还用米路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白灰块在墙上乱涂乱画。
13岁以前,我和姐姐还学过一段时间的素描。透视感很强的麦麦每次都能把石膏体画得很逼真,麦麦的天赋和领悟着实比我高出一大截,在她的身边,我永远都是陪衬,所以我永远都想不明白,当年的苏非,为什么会喜欢笨小鸭一样的我。
爱情真是一个伤脑筋的难题,有的时候爱和不爱不会因为你的聪明和美丽而有所选择,就像我到现在都不明了米路扬怎么就会死心塌地地赖在我身边不走。
什么样的人都会有,就如同这个学校除了正常的盲人学生之外,跟班陪读的人也不少。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鼻子都能嗅到丁香花的味道。我们再度向着天台挺进,甬路上我拽着米路扬的胳膊横冲直撞,撞到一个不明物体上,应该是个比我小的小女孩,被旁边带路的大妈骂了个狗血淋头。我今天心情好,就没戴墨镜,我听米路扬说当时那个老女人指着我的背恶狠狠地说:“你眼睛瞎了撞我女儿,我女儿看不到你也看不到啊你上来就撞!”
米路扬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他拉着我上下左右地看,边看边嘟囔:“看上去是不像瞎子诶,哪里能找到你这么漂亮的瞎子,她女儿长得那么丑,还那么凶,还想不想嫁人了?”
我一口水就喷到了他的脸上。
“滚,米路扬,你什么意思啊你,你还诅咒我们瞎子都嫁不出去啦!”
“岂……敢……”
还没说完就被左晗一拳打到了胸口上,天知道她怎么就能打得这么准。
她笑吟吟地拉着我的手放在米路扬跳动的心脏部位说:“夏夏,下次他再说你不漂亮你就对着这里打。”
米路扬对我们俩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米路扬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感到安全。”她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这个时候米路扬跑去给我们买冰镇矿泉水了,天台上有丝丝凉爽的风,她的头发在我的脸上划过来划过去。
我忽然想要回哈尔滨,我忽然想念那个时候香气扑鼻的花丛林,我把丁香花整把整把地放在我的床头,整间屋子都是清新的味道。
想念我和麦麦相拥着对方入梦,两个人的身上有同样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
时隔多年,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哈尔滨,会是个什么样子。
隔着很远,就听到“蹬蹬”“蹬蹬”爬楼梯的声音。
我的耳朵像是小狗灵敏的嗅觉,越发对这些细小声音的来路有足够的判断能力。米路扬走路很稳,每一步都踏实地踩在地面上,不像左晗,轻飘飘的样子,有的时候还一蹦一蹦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因为你知道爱你的人就在你的身边,随时、随地都可以出现。
所以当我专心等待米路扬而模糊了其他事物时,一个重重的身躯砸向我弱小的身躯,我本能地想要喊米路扬的名字,却发现喊不出来,嘴巴被一双肥大的手狠狠地捂住了。
我摸索着去找左晗的手,不见了踪影。
米路扬的脚步依旧一步步,稳稳地向着天台最上层移动。忽然,他的脚步声停止了,世界开始喧嚣起来,很多双脚摩擦着地面发出烦躁的“嚓嚓”“嚓嚓”的声响。
谢天谢地,让我摸到了那个不明身份的人的头发,我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是个胖胖的女生。她扑上来的时候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色狼,我就要献身了。
这下好了,就算她是拉拉,我都不惧。
这个来者不善的女生开口说话了,她骂着:“韩麦麦你个小狐狸精,再叫你勾引吴子利,再叫你勾引完了又不要了,你以为全天下都是你的了,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了。别以为你躲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哼,我告诉你,老娘的眼线多了去了,你既然喜欢这个地方,警告你,如果下次再这样,老娘就像摔小鸡一样从这个地方把你摔下去!
“别以为你有落落子还有下面那个不要脸的男的给你撑腰你就敢继续猖狂,他现在怎么不上来救你了,哈哈哈哈哈,他在下面享受拳脚呢。你们这些外地人别把北京当你们家开的,有种别憋憋屈屈在首都苟活,滚回老家去!”
我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找韩麦麦麻烦的人。
她一定把我当成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