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这美妙的琵琶声,时急时缓,让我想起了赵象哥哥教过我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我这才深深体会到了香山居士这些诗句的微妙之处。

弹了一小段后,樊姑娘忽然停了下来,轻启樱唇,对睁大眼睛看着她的手的小姑娘们道,“听清楚了?现在你们一个个地给我弹一遍。”

第一个小姑娘才弹了个开头,樊姑娘就皱了一下眉头,“停。”

那个小姑娘懊丧地放下琵琶,满眼恐惧地走到那个消瘦的女人面前,转过身,背对着她。

那女人嘿嘿一笑,站了起来,抡圆了手中的竹板,毫不留情地叭叭叭抽打着小姑娘的背和大腿,声音清脆。

我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心想,樊姑娘为什么不能放过这个小姑娘?我觉得她弹得挺好的,只要樊姑娘不喊停,她一定不会挨打吧,樊姑娘难道喜欢看那瘦女人打人吗?

小姑娘被打了以后,回到座位上,拿起琵琶,继续弹着,可没弹完,又被樊姑娘喊住了,小姑娘咬住牙,放下琵琶,再去领罚。

我看得心惊胆战。

这一轮下来,连非雾也不能幸免,全挨了那女人的抽打,那女人一连打了好几个人,不但不手软,反而越打越起劲了。

我怀抱琵琶,不知所措,我完全不会弹,会不会挨那瘦女人更厉害的毒打?我的背上一阵灼热,一阵冰凉,难受得我简直想把皮给扒下来。

“给我好好地练。”樊姑娘对别的小姑娘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站了起来,轻轻地向我走过来。

她还是那么美,美得教人爱慕不已,昨天她还算和气地对我说过话,现在却像个冷冰冰的仙子,我一阵战栗,这个樊姑娘,她似乎天生不会同情别人。

樊姑娘看着我抱着琵琶的手臂,问道:“你学过琵琶?”

我摇摇头,轻声答道:“樊姐姐,我没有学过。”

“你抱琵琶的姿势是谁教的?”樊姑娘追问。

“是非雾刚刚教我的。”我答道,刚一答完我就后悔了,如果我抱琵琶的姿势是错误的,岂不连累了非雾?

“非雾的姿势并不是这样的。”樊姑娘锐利地盯了我一眼,道。

我心中惶恐起来,我知道非雾跟我的姿势是不完全一样的,因为我觉得这样抱着舒服些,就把她教给我的姿势改了一下,樊姑娘却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惩罚我的自作聪明。

樊姑娘点点头,淡淡地说:“你不用害怕,你以后就以这种姿势弹吧。”

我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我的姿势并没有错,也许我的姿势比非雾教的姿势更有利于弹好琵琶吧。

头一天,我基本上弄清了琵琶的五弦十三柱的用途,学会了最基本的手法,为此,我挨了不少于十下的竹板,全身都灼痛异常,好像被放在火上烤炙一样。

别的小姑娘也都挨了不少打,我真怀疑那个瘦女人的手臂会不会痛,她打得那么狠,那么卖力,以她的手劲来弹琵琶,只须一下,琵琶的弦就会全都断掉吧。

事后,非雾告诉我,那个瘦女人是朱大娘,是专门负责惩罚学琴不力的姑娘的,像她这样的女人,在牡丹亭有十八个。今天是竹板,明天还不知道是拿什么呢。

“还有别的什么打人工具么?”我吃惊。

非雾的眼睛闪过很深的恐惧,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道:“很多,有银针,有鞭子。不过,她们不会打脸和手的,也不会在你的身上留下伤疤的,她们擅长的就是用阴毒的法子来惩罚你,让你疼得要死要活的。”

我知道,我还会挨很多很多的打,绝不亚于我在舅舅家挨的打,不过,只要我能学会琵琶,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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