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必须找到证据,可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了。杀人手法干净,没有任何指向性的线索,自然拿不到物证;而案发时是除夕,宫墙边的大道上少有行人,因此也找不到目击证人。除了在假定谢玉为幕后真凶的前提下,可以深入调查调查卓鼎风以外,整个案件几乎寸步难行。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这时小轿已抬进了苏宅内院,黎纲一面迎上来搀扶,一面问道:“宗主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誉王还没有来过……”
“我知道,他今天不会来了。”梅长苏匆匆走进室内,边走边解下披风。虽然刚才屋内无人,但炉火一直烧得很旺,暖意融融,以备主人随时回来。梅长苏刚在软椅上坐下,黎纲已命人拧来了热毛巾,端来了熬好的参汤。
“今天童路来过了吗?”
“来过了。本来他想等宗主的,可我不知道您会这么早回来,就让他走了……宗主要见他吗?”
“没关系。你通知盟内天机堂,尽快查清卓鼎风近来跟哪些高手来往过,这些高手有谁已经到了京城,另外再通知十三先生,目前留在京城的剑术好手,无论是何门派,都必须严密监察他们的行踪。谢府周边要重点布控,卓鼎风和他的长子卓青遥的所有行动,必须即时报到我这里来。明白吗?”
“属下明白。”黎纲记性甚好,流畅地复述了一遍后,立即起身出去传令。
梅长苏仰靠在椅背上,顺手拿起手边小茶几上压着的几张拜帖来翻了翻,大多都是誉王派系里一些交往不深的贵族或官员,派人来尽礼节应景的。大约黎纲也觉得没必要汇报,所以只是压在一旁,随梅长苏什么时候爱看就看看。
飞流无声无息地走进房内,手臂上托着一只雪白雪白的信鸽,俊秀的小脸板得紧紧的,来到梅长苏面前把白鸽递给他,随后便朝地毯上一坐,将整张脸都埋在苏哥哥的腿上。
梅长苏笑着揉了揉他的后颈,从白鸽腿上的信筒里抽出一个纸卷展开来看了,眸中闪过一抹光亮,但只是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幽深和宁静,随手将纸卷丢进火盆中烧了。
小白鸽被蹿起的火苗惊吓了一下,偏着头“咕咕”叫了两声。梅长苏用指尖拍着它的小脑袋低声道:“别叫,飞流一看见你们就不高兴,再叫他会拔你的毛哦。”
“没有啦!”飞流一下子抬起了头,抗议道。
“可是我们飞流很想拔啊,只是不敢而已,”梅长苏拧了拧他的脸颊,“上次你被关黑屋子,不就是因为藏了蔺晨哥哥一只信鸽吗?”
“不会啦!”飞流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我知道你以后不会了,”梅长苏笑着夸奖他,“你今天就很乖啊,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带它来见我了,没有像上次一样藏起来……”
“很乖?!”
“对,很乖。去给苏哥哥拿张纸,再把最小的那支笔蘸点墨过来好不好?”
“好!”
飞流跳起身,很快就拿来了纸笔。梅长苏悬腕在纸角上写下几个蝇头小字,裁成小条,卷了卷,放入信筒中,再重新把白鸽交回给飞流。
“飞流去把它放飞好不好?”
飞流有些不乐意地慢慢移动着身子,但看了看梅长苏微微含笑的脸,还是乖乖地托着白鸽到了院子中,向空中一甩,看它振翅绕了几圈后,向远处飞去了。
当雪白的鸽影越飞越远,渐成黑点后,飞流还仰着头一直在看。黎纲手里拿着张烫金拜帖从外面走进来,一看他的这个姿势,忍不住一笑,“飞流,在等天上掉仙女下来吗?”
“不是!”飞流闻言有些恼怒。
“好好好,你慢慢等。”
“不是!”大怒。
黎纲笑着闪开飞流拍来的一掌,但一进屋门,神色立即便恭敬了起来。
“宗主,言公子来拜。”
梅长苏凝目看了那拜帖一眼,不禁失笑道:“他哪次不是嘻嘻哈哈直接进来,什么时候这么讲究起礼仪来了?怕是有话要跟我说,请进来吧。”
“是。”黎纲退出后没多久,言豫津便快步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崭新的酱红色皮袍,整个人仍然是风流潇洒、神采奕奕的,如果不细看,看不出他神情有什么异样。
“豫津来了,快请坐。”梅长苏的视线随意地在国舅公子有些淡淡粉红的眼皮上掠过,吩咐黎纲派人端上茶点。
“苏兄不用客气了。”言豫津欠身接茶,等黎纲和仆从们都退下去后,便把茶盅一放,立起身来,向梅长苏深深一揖。
“不敢当,不敢当,”梅长苏笑着起来扶住他,“你我同辈相称,不是这个拜法的。”
“苏兄明知豫津此礼不是为了拜年,”言豫津难得正色道,“是拜谢苏兄搭救了言氏满门。”
梅长苏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坐下,慢慢问道:“言侯爷已经……”
“昨夜父亲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言豫津低下头,脸色有几分苍白,“如果说父亲一向的确忽视我,那么我身为人子,从没想过他内心有那么多苦楚,只怕也称不上一个‘孝’字……”
“你们父子能坦诚互谅,实在是可喜可贺。”梅长苏温和地笑道,“至于我放过令尊的事,你不必太记在心上。近来朝局多变,动荡得过分了,我只是不想让令尊的行为再多添变数,引发不可控的局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