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除夕血案(3)

“我已经跟令尊大人说好了,今年除夕祭完祖,你们父子一同守岁。”梅长苏微笑道,“至于飞流,只好麻烦你另外找时间带他去玩了。”

言豫津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知画楼密谈的内容当然不会是这么可笑,不过他是心思聪敏,嬉笑之下有大智的人,只愣了片刻,便按捺住了满腹疑团,露出明亮的笑容,点头应道:“好啊!”

梅长苏也随之一笑,左右看看,“景睿呢?”

“他卓家爹娘今晚会到,必须要去迎候,所以我叫他回去了。”

“卓鼎风到了啊……”梅长苏眉睫轻动,“他们年年都来吗?”

“两年一次吧。有时也会连续几年都来,因为谢伯父身居要职,不能擅离王都,所以只好卓家来勤一点了。”

“哦。”梅长苏微微颔首,感觉到言阙的目光在探究着他,却不加理会,径自遥遥看向天际。

日晚,暮云四合,余晖已尽。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要接近尾声,不知明日,还会不会再有意外的波澜?

“豫津,去把苏先生的轿子叫进二门来,入夜起风,少走几步路也好。”言阙平静地吩咐儿子,待他领命转身去后,方把视线又转回到梅长苏的身上,沉声问道,“我刚才又想了一下,先生这次为我瞒罪,只怕不是誉王的意思吧?!”

“誉王根本不知道。”梅长苏坦白地回答,“其实来见侯爷之前,我自己也没十分的把握。”

言阙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叹道:“誉王何德何能,竟得了先生这般人物!只怕将来的天下,已经是他的了……”

梅长苏看了他一眼,“侯爷与皇后毕竟是兄妹,誉王得了江山,又有何不好?”

“有何不好?”言阙斑白的双鬓在夜色幽光下闪动着,清削的脸颊如同抹上一层寒霜,“都是一般的刻薄狠毒,一般的寒石心肠,是此是彼,根本毫无区别。我如今已失了红颜,亡了知己,苟延残喘至今,却无力还他们清名公道。此生既已颓然至此,还会在意谁得天下吗?”

梅长苏眸中亮光微闪,问道:“侯爷既知我是誉王的人,说这些话不怕有什么关碍吗?”

“我的这些想法誉王早就知道,只是见我不涉朝政,皇后又命他不要理会我,才有如今两不相关的局面。”言阙冷冷一笑,“以先生珠玉之才,要毁我容易,要想为誉王控制我、驾驭我,还请勿生此想。”

“侯爷多心了,苏某不过随口问问罢了。”梅长苏容色淡淡,神情宁情,“只要侯爷今后没有异动,苏某就绝不会再以此事相胁惊扰。至于誉王那边,更是早就不存能得侯爷相助的奢望了。”

言阙负手而立,眸色深远,也不知梅长苏的这个保证,他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是一直到言豫津叫来了苏哲的暖轿,他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仰首立于寒露霜阶之上,静默无言。

唯有在轿身轻晃起步的那一刹那间,梅长苏才听到了这位昔日英杰的一声长长叹息。

叹息声幽幽远远,仿佛已将满腔的怀念,叹到了时光的那一边。  

回到自己的宅院时,梅长苏已觉得全身发寒,气力不支,勉强撑着,又安排了人随时关注言阙的行动,这才放松下来,昏沉沉躺回到床上,向晏大夫说对不起。

对于他的道歉,老大夫是理也不理,为病人施针时也仍然沉着一张锅底似的面孔,颇让一旁的黎纲担心他会不会把手中银针扎到其他不该扎的地方出出气。

就这样卧床休养了三天,梅长苏的精神方渐渐恢复了一些。也许是下属们刻意不敢惊扰,也许是真的没发生什么大事,这三天京中局势甚是平静,只有皇帝下了一道诏书,称皇后患病,年尾祭典由许淑妃代执礼仪。

据宫中传说,皇帝原本还是属意越贵妃代礼的,不过越贵妃本人却亲自上疏,称位分在后,代之不恭,并提议按品级和入宫年限为准,推许淑妃执礼。

这份上疏实在写得理情兼备,彰显气度,令梁帝大为赞赏,亲赐新裳珠钗,以为嘉奖。消息传出,委实让誉王气闷。

不过气闷归气闷,这也是夺嫡之争来回攻防时常会有的事情,一方并非大胜,另一方也没什么实质损失。年关当前,事务繁多,双方都没有再深入纠缠,更多撕咬。

苏宅中当然也要准备过年,这个不是梅长苏要操心的事情。且不说黎纲是内务好手,十三先生那边也有宫羽周周全全地打点了几车的年货过来,大部分时下流行新巧的玩意儿都是全的,使得飞流基本上要每天从早忙到晚,忙着玩个不停。

其他诸如穆王府、誉王府、言府、谢府、统领府等等有来往的府第也有年礼送上门,连靖王也派了府中长史登门问安,送来些例礼。

所有的礼物梅长苏大多只是看看礼单,便让黎纲自己处理,连回礼都由黎纲一手安排,他根本不闻不问。

不过这其中却有让飞流大爱的一样物事,便是穆王府所送的七箱烟花,个个筒身都有小儿臂粗,放出来绚丽异常。飞流每晚必放上半个时辰,结果还没到除夕当天,就放了个干干净净,黎纲派人出去重新买,才发现人家穆王府送的是宫制烟花,市面上一概买不到。

为了安抚飞流,大病初愈的麒麟才子离开床榻后提笔写的第一封信,竟然是写给霓凰,让她再代为多买十箱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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