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在她身后重新又放下,楚言眼角略微一瞄,看见屋子正中间放了一张大理石面的乌木茶几,两边各一张乌木太师椅,分别坐着两个韶华已逝但风韵犹存的旗装妇人,知道定是德妃和宜妃了。
楚言目不斜视,走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宫礼:“奴婢佟楚言给德妃娘娘、宜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宜妃娘娘吉祥!”她虽然没有跟着学规矩,这种请安在清宫戏里见得多了,又请冰玉稍加指正,这会儿也是模是样。
这么一个佟楚言很是出了德妃和宜妃的预料,她二人居然愣了一下,盯着她脸上的汗水看了一会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德妃开了口:“起来吧!”
“是!”规规矩矩立起身,视线落在鼻尖上。
德妃似乎对她很满意:“到底是孝懿皇后的娘家人,端庄大方,这通身的气派不是别人比得上的!”
“可不是,”宜妃接口说,“怪不得佟老太君爱若珍宝,阿哥们也喜欢你呢。”
楚言不慌不忙,微微欠了欠身:“奴婢蒙主子抬爱!”
感到宜妃的怀疑的目光,楚言暗暗一笑,虽没吃过猪肉,却见多了猪跑,你们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耳中听德妃说:“好孩子,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缓缓抬头,视线飞快地一挑,马上又垂了下去。一瞥间,已经看清左边坐的一个中年妇人,穿了一件暗绿的旗装,鹅蛋脸,眉眼秀丽,观之可亲,定是德妃了。右边的那个穿的是浅黄的衣裳,翻领卡腰,更像是这个时代的时装,修眉入鬓,略微上挑的丹凤眼,秀挺的鼻子,性感的嘴唇,眉眼间与九阿哥有七分相似,不用说就是宜妃了。
“好清秀的女孩儿!”德妃还是满口称赞,又和蔼地问,“你的伤全好了?”
“劳娘娘记挂了!奴婢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一阵子让你受委屈了。”宜妃眉眼含笑,一脸关切。
低下头,做惶恐状:“娘娘折杀奴婢了!不过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算什么委屈。倒是娘娘万般周全,奴婢受之有愧。”
德妃、宜妃俱是一愣,没想到让她们颇感为难的这件事就这么结了案,随即都欢喜起来:“真是个大度乖巧的孩子!”
“原本该让你先养好伤的,”德妃缓缓地说,“可是,其他秀女都已经分配了去处,单落了你反倒不好!我想先给你定个去处,到了那儿,也不用马上当差,等身子完全好了再说。你看可好?”
“娘娘如此费心,奴婢实在不敢当!”恰到好处地福身下去,“奴婢听从娘娘吩咐。”
德妃满意地一笑:“摛藻堂还缺一个掌书女官,我听说你自小读书认字,家学渊源,想派了你去,你可愿意?”
楚言其实不知道这个摛藻堂是做什么的,只听见掌书女官四个字,知道就是图书管理员了,掌书而不是伺候什么主子,果然又清闲又体面又自在,不由喜形于色:“奴婢愿意,奴婢遵命!”心里倒怕她一时改了主意。
德妃和宜妃见她终究是小孩子心性,不觉好笑,倒比方才放心了许多,随口嘱咐了几句,就让她跪安了。
走到院子里,让冷风一吹,忽觉背上一凉,方才的场景竟比当年面试还要紧张。想到自己不认得回去的路,只好转回身,指望刚才那个太监能送她回去。却见屋里走出来一个穿着旗装带着旗头二十来岁的女子,脸上带笑,口中说着:“佟姑娘等一下,德主子让我先陪你去摛藻堂交代一下。”
走到跟前,又自我介绍:“我叫缨络,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姐姐。”
楚言知道这个缨络一定是德妃跟前的红人,虽然心里不愿意,嘴上还是乖巧地说:“不敢烦劳缨络姐姐,姐姐随便叫个认路的带我去就行了。”
“那可不成!”缨络有些自负地说,“娘娘再三嘱咐我去和那个怀湘说清楚,不让她们为难你!”招招手,把刚才带路的那个太监叫了过来,“小福子,你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