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士,飞机上不能使用移动电话,请您关机,谢谢……”
空姐温柔的话语提醒了还陷在沉思中的闵小雁,她冲空姐笑了笑,点了点头。
随着“叮咚”的关机声,老王那张笑眯眯的脸也消失在透明的液晶屏幕后面,闵小雁从那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端正的五官在手机屏幕狭小的空间里似乎无法施展,只有那双清亮的眸子格外的清楚。小雁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里,有团亮晶晶的东西在滚来滚去。
“啪嗒。”
一滴眼泪砸碎了屏幕里的愁容,女人的泪水似乎从来没有只流一滴的先例,闵小雁把电话匆忙地丢进包里,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闵小雁,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常常说自己是个坚强的女孩吗?”同样的话在生活里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小雁自欺欺人地把它在心里又默念了几句,抽泣慢慢地止住了,只有肩膀还有些抖,小雁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窗外。
“飞机真是个没有人情味的东西……”闵小雁依稀记得那次和台里一起去笔架山旅游,老王可以一直那样拉着他的手,那份温度回来的时候似乎还没散去呢。
可现在呢,窄小的窗口像是给牢犯们准备的,外面除了空荡荡的跑道,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窗边坐着一个男孩,整个人都缩在一件蓝白色大大的外套里,小雁看不到他的样子,只有几根头发倔犟地伸了出来。从他那条发白的牛仔裤磨得细碎的裤边和那双沾满了尘土的球鞋上看,应该是个年龄相仿的男生,然而他却没有同龄人的局促,在飞机上的乘客们七嘴八舌地嘈杂声中,他竟然睡起了觉。
看来是个常常坐飞机的。小雁捏着机票,不知道和他说换一下座位会不会同意。人总是给自己设下很多莫须有的东西来满足自己潜在的欲望,即便知道飞机窗外除了地勤人员,多一个闲人都不会有,小雁却总想把脸贴过去证实一下这个无聊的想法。
男生的旁边坐着一个女孩,样子有些凶。闵小雁似乎打生下来就对特别鲜艳的颜色很过敏,那个女生顶着一头焦黄的头发,头上戴着耳机,似乎在听什么很动感的音乐,一边用力地咬着口香糖,身体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动着。
闵小雁的身体刚刚向前倾了半个身位,那个女生猛然停止了抖动,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想看看外面……”小雁小心地指了指窗户。
那个女生皱了皱眉,一把摘掉了耳机,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看他睡着了吗?”
闵小雁的嘴唇抖了抖,始终再没有说出话来,那个一向不服输的小女孩,在即将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时,突然变得懦弱了。
“你看,又是一群。”老王停下了车,打开车门钻了出去,仰望着天上飞过的一排大雁。
小雁摇下了车窗,拄着下巴看着这个敦实的男人,夕阳的余晖从他脸上走过,带着一丝骄傲的颜色。
“春天到了,它们自然回家了。”
“是啊,秋去春来……雁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会很快回来的……”
闵小雁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从姨妈最开始给她张罗去日本留学的那一刻起,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表姐在东京的一番努力,学校的入学通知和反签证就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闵小雁一直把通知和护照都锁在家里,她是个幸福的女孩,除了在降生的刹那有些别扭。她在母亲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伤疤,19年的大多数时候里,她一直都是顺顺当当的,这也养成了她今天这样敢作敢为的性格。两年前她从华侨中学毕业,毅然地放弃了继续读大学的念头,父母的阻挠没有动摇她从小的志愿。
“当播音主持就需要经验,大学里学不到经验,只是浪费时间罢了。”这番话小雁在两年后还会偶尔拿出来咂摸,现在的她已经是长春地区热门频段18点栏目的金牌女主持,甜美的声音随着电波给她带来了家喻户晓的名气和数以万计的听众。
而她,只有19岁而已。
一双有些粗糙却很结实的手掌包住了小雁的脸颊,很温和。小雁有些情不自禁,她喜欢这样乖乖地感动在一个男人的摩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