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愕地望着她高高抬起的下巴,那一道柔美中透着坚毅的弧线实在好看得叫人叹息。
“好酒量!”不知何时,努尔哈赤的那群儿子竟然全部围拢过来,方才那声喝彩正是由阿拜嘴里喊出。
我微微一笑,伸手端起海碗的刹那,忽然从三个方向同时伸出三只手,一起阻止了我——皇太极的手虚悬在上空,努尔哈赤抓住了我的手腕,布占泰按在了碗沿上。
“怎么了?”我笑问。
皇太极最先缩手,接着布占泰深深瞅了我一眼,也将手撤回。只有努尔哈赤,满脸怒意地瞪着我,“你不会喝酒!”
“可是……”我瞟了眼阿巴亥,“阿巴亥格格的美意怎能拒绝?”
努尔哈赤腾出另一只手,端起海碗,仰头喝尽。
我不禁有些动容,其实我并不如他所想,当真滴酒不沾,只是我的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喝多了会变得很啰唆多话。有宏曾嘲笑我是一瓶疯,意思是说我喝一瓶啤酒下去,就会疯言疯语,形如痴癫。
今天我倒真是想让自己喝点酒,然后借酒壮胆,大闹一番,可惜竟不能如愿。
努尔哈赤喝完酒后竟然面不改色,这次连布占泰也喝了声彩。
“阿玛!”阿拜和汤古代等阿哥一齐上前,“儿子们也恭祝阿玛大喜……”
轮番祝酒,努尔哈赤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趁着人多混乱,我推了推皇太极,小声说:“我想要那阿巴亥腕上的那条手串!”
皇太极猛地瞪大了眼,见鬼似的看了我老半天,“你魔怔了!”
我撅嘴:“又不是真的稀罕,只是气不过……”
“所以今儿个故意跑来找茬儿?”他冷冷一笑,“你也未免太过幼稚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我气得噎死。
许是见我脸色难看,他稍稍缓和了些,“喜欢那种东西,以后我买给你……”
“我不是……”
“今儿个已经逾越了。”他打断我的话,轻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碰上你准没好事,阿玛保不准已对我起疑……”他目光放柔,“算了吧,能忍则忍,今日你的声势已经全然压在她之上了。自打听到你的名字起,阿玛的整个心思便只扑在你一人身上了。”
我的脸颊微微一烫。
“难道……你想让阿玛再度关注你,回到以前的状态中去?”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今晚之举,的确是太过冲动鲁莽!
用力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嫉妒心果然会让人失去理智——诸般凌辱我都能咽下,唯独她对代善做的那件事让我忍无可忍……
看来我真是魔怔了。
“呵——”皇太极突然冷冽一笑,笑声古怪,“今儿可真热闹,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
我困惑地顺着他的目光转向门口,只见门前有奴才打起了帘子,一抹石青色的影子轻轻一晃,一道挺拔的身形随之闪了进来。
门口的奴才们躬身打千,他摆摆手,神情有点不耐。平时飞扬桀骜的脸孔此刻却显得过于苍白,人也清瘦了许多。没走两步,便闷闷地咳了好几声,面颊上逼出一层异样的绯红。
我正纳闷,皇太极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地攥紧了。
“喂,很痛啊。”我连连甩手。
“他过来了……”
废话!不用他提醒,我也看得到褚英正往这边走。
“阿玛!”褚英哑着嗓子,躬身给努尔哈赤请安。
“罢了。你有病不好生歇养,怎么又擅自起来了呢?”
“才发了汗,已经觉着好些了……”褚英顿了顿,偏过头咳了两声,“今儿个是阿玛的好日子,儿子该来道贺才是。”
“嗯。”努尔哈赤点点头,露出一抹赞许之色,随手递了杯酒给他,“你是大哥,该当给兄弟做个表率,很好!”
褚英恭顺地接过酒盅,仰头喝尽,随即又连咳数声,那声音嘶哑得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叫人听了心里怪难受的。
明明病了却还逞强喝酒!真是不知死活!
“来人!给大阿哥置张椅子,就坐这边……皇太极,替你大哥照应着,若有人敬酒,你替他领了。”
“是。”
没多会儿,努尔哈赤便被布占泰拖着满场劝酒去了,偌大的席面上只剩下阿巴亥、褚英、皇太极和我四个人。
我已吃了八成饱,咂吧着嘴环顾四周,觉得无聊又无趣。
“阿巴亥敬洪巴图鲁一杯!”
清脆的嗓音柔柔地响起,我一凛,整个人自动进入戒备状态。
这丫头,又想搞什么鬼?
褚英目光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阿巴亥伸直了胳膊,脸上挂着亲切自然的微笑。褚英别开眼,未置可否,阿巴亥顿时陷入尴尬和难堪的境地。
足足过了一分钟,褚英才沙哑地喊了声:“老八!”
皇太极低低地应了,起身接酒。
我霍地站了起来,“不可以!”
褚英漠然地掀起眼睑看我。
“皇太极这么小,怎么能喝酒?”
“小?咳咳……”褚英往皇太极身上扫了一眼,“原来他还小……”话音一转,冷冷地道,“这是阿玛的意思,可不是我让他代酒的!”
“少动不动就抬你阿玛出来压人!”我火冒三丈,憋了一晚上的怒气全撒在他身上,“你阿玛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