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噩梦(2)

他就象那种工艺蜡烛一样,正在融化!只是看不到有火光,身体却在很快地消失,断口出奇的平滑,也象是蜡制的,从中,一些黑水正在流出来,流进井里。

不,这不是黑水,这正象是些影子,粘稠而成形的影子!

我无法理解我看到的一切,抬起头,看着那个引我过来的人。他站在离我有五六米远的地方,脸上似乎有了一些光,可以看到他的五官了。但这五官也像是融化在黑暗中的一样,看不清楚。

——贪欲就是这样的下场。

他无声地说着,似乎还在笑。我毛骨悚然地看着他抬起头来,把脸暴露在那些微弱的光中,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是温建国。这个闯入我梦境的人,就是温建国。只是,他的脸象是用极其锋利的刀片切割过一样,布满了细细的黑色横纹。

“啊!”我终于毫不羞耻地叫了起来,一方面,也是因为手指上传来的巨痛。猛然间,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而周围那种清新的空气顿时变得污浊而灼热。在这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仍然坐在电脑桌前,电脑屏幕上正飘动着一个个微软公司的标志。

是个梦。我想。我移动了一下鼠标,屏幕顿时又重新变亮了,显示出我睡着以前看的那个网页。“想加入缤纷的动感世界么?不要犹豫,快点击吧。”一个网络游戏的广告正这样毫无诱惑力地诱惑着。

我看了看手指,刚才那支烟又在我的食指和中指间烧了一下,在那儿留下一点焦痕。因为抽烟过多,我的手指有一块已经变成焦黄色。吸烟有害健康,这话大概是烟草商所说的唯一一句实话吧。只是我恐怕要在肺部积满烟焦油而得不治之症前,手指先被烧断了。至少,今天我就已经被烧了两回。

手指上传来的疼痛仍然在抽搐着,使得我都能听到脉博的声音。每一个噩梦过后都如同来世,让我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还能活着。

地上,那个被我扔到一边的烟头静静地躺着,不时闪动一下红光。我拣了起来,放进烟灰缸里掐灭了。烟灰缸好久都没倒,里面积满了烟头,有种呛人的辛辣味。我想着方才这个短短而叫人心悸的噩梦。我在梦中见到的情景,也正是林蓓岚跟我所说的一切,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梦见她,反倒是温建国再一次闯了进来。

夜已经深了,气温骤降。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连天气也显得更加寒冷。我默默地想着,突然有种想要哭泣的念头。

关掉了电脑,想洗个澡睡下,可是热水已经用完了。我用点冷水凑和着擦了擦脚,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单身汉的住处大多一样,我算是比较干净的,可是被子边仍然油渍麻花的,有股味道。只是现在这股味道显得如此亲切,迷迷糊糊中,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等我睡醒,天已大亮,急急忙忙赶到编辑部里的时候已经迟到了,被老总臭骂了一顿。等我坐下来,文旦有点幸灾乐祸地道:“阿康,你昨晚喝醉了么?”

“还不都怪你,害我喝那么多酒。”

“哈哈,谁知道你酒量这么差。那天我们也看见一个醉鬼跌跌撞撞地走,我还以为是你走错了路。”

文旦打了个哈哈,坐到一边去忙他的事了,我坐了下来,准备把下一期的稿子看一看。坐下来时,头仍然象裂开一样地疼,可能是酒精还在发挥作用,电脑屏幕上的字也模模糊糊地看不清。

我看了两篇,觉得没有满意的稿子,于是打开了信箱想看看网上来稿中有没有好的。一打开信箱,里面密密麻麻地有几十个信件了,可大多只是几十个字节到一两K的小文档,大概只能给李颖用。我拣了个有十几K的先看起来,那是个说僵尸杀人的故事,是根据清人笔记改编的,文笔平常,看来现在的人想象力还是很不够。

正看着,文旦在一边大惊小怪地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同事道:“文旦,你又抽什么疯了?”

“这儿也有个人说看见了一个自己会动的影子。哈哈,现在流行这个么?”

“是看了《X档案》吧,有一集里也是说影子会杀人。”

我没看过《X档案》,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文旦却来了劲,大声道:“对对对,那一集我也看过。那个影子能从门缝下挤进去,人一站在上面,一下就消失不见了,跟烧过一样。美国佬真敢想,中国就拍不出这种片子。”

我道:“那也太胡扯了。影子是挡住光线产生的,隔了一扇门,怎么形成影子?”

文旦道:“可那不是影子,是种生物啊,二维的生物。”

我笑了,道:“骗鬼。影子要是生物,那这影子要吃什么东西的。”

这话是文旦说过的,他也想起来了,笑了笑道:“阿康,你记性真好,不就一故事么,弄这么清楚做什么。要是用科学去解释恐怖片,那还解释得通么?”

这倒也是。所有的恐怖片都一样,如果是不出现鬼怪的恐怖片,那就是故弄玄虚。要是出现鬼怪了,又完全不合常理的,基本上都这样。

我把那个长故事取出来先放在一边,准备如果没有更好的,下一期就用这个。再看下去,别的大多是些小故事,千篇一律地上网吧包通宵,结果发现有鬼,如果把名字改一改,那些小故事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文字也大多很拙劣,明显是中学生的水平,有一个大概还是小学生写的,因为有几个写不出的字用拼音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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